随着城外的匪军陆续撤离, 出入城门的货物行人日渐繁多, 城东闹市里多了些人烟气, 茶棚内里也是热闹的紧。
“我听说城外匪军们闹起不合,现如今开始窝里斗, 好些人死的死, 逃的逃,估摸是不敢来打咱们苍州。”
“那可不一定啊, 别的小土匪不敢动苍州, 但是那蓝巾山匪可不是吃素, 这回黑吃黑抢了不少其他军匪的粮草军饷,但是等到冬日里粮草不足,估计又要出山抢上一回。”
“嗐, 这世道还不知要乱到什么时候, 从前些年战乱灾荒起, 人都去逃难没人种粮食, 现如今整个西南除了咱们苍州几乎是颗粒无收, 谁看着不眼红呢。”
“看来还是当地主日子过得舒坦, 前阵子秋收虞府收的是仓满粮足,城内其他富商都得交大把钱财买粮。”
“这也是那虞府夫人有手段呐, 这大半年里多少富商老爷公子蠢得低价贱卖家产田地想逃离苍州, 结果到头来都白白揣进虞府兜里。”
“还有那官府通缉好几个月的花楼夫人听说也卷走一大批富商银财, 现如今连尸首都没找到, 我看那群吃人不吐骨头的富商老爷估计恨死那贼婆娘了。”
茶棚里谈话声越发噪杂, 连带倒茶水的店小二也听得出神发愣。
从外间巷道路过的林逸微微停顿,而后迈步往运来钱庄行进。
初冬里人们都裹着厚实衣袍,低头多次寒风面色匆匆。
岳长英佩戴斗笠在街道之间巡逻正巧遇见神情严肃没有带伞的林逸连忙唤:“林先生,你怎么淋雨步行啊?”
不知是雨水还是风声缘故,那林逸径直走了过去,好似并未听闻。
“林……”本想三两步追上去的岳长英,快步逼近时,林逸却忽然间身形轻转,眼眸尽是一派提防杀意。
这让岳长英一下停了声,不由得心生后怕。
“岳姑爷,您有事?”林逸松懈神情,看向面前身形端正略显纤柔的岳长英稍稍缓和面色道。
方才林逸以为是有人在暗中要对自己动手才差点出手。
“没、没事,我就看你淋雨步行,所以想给你把伞。”岳长英抬手扶了下竹编斗笠,而后将油纸伞递过去。
林逸犹豫探手接过油纸伞道:“多谢岳姑爷。”
岳长英瞥见林逸右手背一道伤口时有些意外,“林先生你的手怎么伤了?”
“没事,只是我自己不小心伤的,我还要去运来钱庄给大小姐办事,这伞改日得空再归还岳姑爷。”
“好。”
眼见着林逸身影消失在细密雨水之中,岳长英觉得有些奇怪迈步跟了上去。
那右手背的伤更像是被火器弄成的伤口,岳长英曾经收过不少战死将士尸首,自然是不会看错的。
雨水越下越大,街道行人也少了不少,运来钱庄阁楼窗旁静坐竹椅的虞茜吃着茶水低头翻看账簿,并不去理会一旁静站的账房先生和仆人们。
那毛发靓丽柔顺的鹦鹉在窗户盘旋而后落回虞茜低垂的右手忽地叫唤:“长英长英!”
“你这小家伙就知道念叨她来打扰我。”虞茜食指摸了摸鹦鹉柔软的毛发,眉眼仍旧看着账簿随意应了句。
鹦鹉偏头蹭了蹭虞茜指腹,顿时乖巧可人的很。
但一旁运来钱庄的账房先生和仆人们都见识过这只鹦鹉如何“仗势欺人”,时常逮着人就喜欢啄,偏生没人敢动它。
不多时林逸进运来钱庄阁楼内里,鹦鹉上便啄乱他的发巾,弄的他有些蓬头垢面。
林逸心生烦闷,却只得连连退避,不敢动作。
虞茜笑着打量林逸眉眼的不耐烦,抬手召回鹦鹉漫不经心道:“今日林先生怎么这会才来?”
“突逢大雨,所以路上有些耽误,还望大小姐见谅。”林逸取出账簿小心奉上。
“没事,我这几个月不出府,本就耽误不少事,现下只得紧赶着处理好交差。”虞茜瞥见林逸右手的伤疤并不出声,仍旧如常查询账目。
运来钱庄不仅是苍州最大的钱庄,同时也是整个西南最重要的钱票铺子,因此账目最为复杂。
午时过后雨水渐小,虞茜堪堪翻阅审查完,账房先生们陆续离了阁楼。
而此时钱庄外巷道下的岳长英打量出来的人,并没有林逸,不免有些困惑。
虞茜捧着茶水抿了口询问:“林先生,还有事?”
“是的,我想请辞归家探亲一趟。”林逸站在不远处说着。
“这时候临近年底,思念家人倒也合情合理。”虞茜缓缓起身站在窗旁眺望外边光景,本是舒缓疲倦,没想却看见某个身着捕快衣袍头戴斗笠在巷道角落面摊的人,“不过城外安稳未平,蓝巾山匪打家劫舍不在少数,出城恐怕凶多吉少,林先生可要想清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