洲渚道:“我并非要强夺你家糖寮,我加入以后,它依旧是你们李家的产业,我不会对你的经营方式指手画脚。我想要的,不过是从糖寮每年数百万钱的利润中,分得一成罢了。”
李青瓷在这一刻,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洲渚是如何知道糖寮的利润的?!
洲渚又道:“况且,将沙糖制成糖冰后,其利当十倍,这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
这时候的甘蔗亩产达4000斤,如果是含糖量高的竹蔗,出糖率能达到13%,即一亩甘蔗能产出520斤糖。
百亩甘蔗——李青瓷有田300亩,种甘蔗需要轮作。——则是5.2万斤糖,以一斤糖批发价112文来算,一年获利是582.4万钱。
除去甘蔗、人工成本和损耗,获利至少300万钱。
当然,这都是理想的情况下,即便甘蔗减产,制作、运输和销售的成本增加了,那保守计算,获利也有一两万钱。
这份数据是根据池不故打听到的李青瓷往年售糖量、甘蔗亩产,及糖寮工人的工钱等,再结合她自己的经验所得出的结论。
再按一斤甘蔗能炼出0.055斤冰糖的比例及利润超过沙糖十倍的物价来估算,卖冰糖一年便能卖出2464万钱,利润保守占三到四成,也有近千万钱入账。
池不故也被这份数据给惊到了。
难怪人们总说,糖比盐贵。
朝廷对盐和酒是有着严格的管控制度的,盐商很难抬高盐价来获利。
但糖就不一样了。它不是百姓生活所必须的调料,朝廷并没有建立榷糖的制度。所以,蔗糖价飙升,糖冰也成了只有富人和高官才吃得起的奢侈之物。
李青瓷发现自己小瞧洲渚了,他被震撼良久,才晕头晕脑地道:“洲小娘子真令我刮目相看。”
虽然他并不是很想将自己的利益分出去,可他有一种预感,若能让洲渚加入糖寮,他的糖寮必能更上几层楼。
相较那丰厚的利润,给洲渚分出的一成利又算得了什么?!
不过,一成利还是太高了。
他讲价:“再降一些,毕竟我种甘蔗也得花些成本。”
洲渚笑道:“李郎君种甘蔗,卖给糖寮,便是左手倒右手,怎么都是赚的。我以技术获得分利的资格,能为你带来数倍的利润,只要一成利,不过分。况且,若是糖寮不挣钱,分给我的钱也会少很多,对你而言不过是蚊子肉。”
李青瓷心说,蚊子再小也是肉。
不过他不是这么斤斤计较的人。
但轻易就答应对方的条件,他还怎么当一个合格的商人?!
双方在达成合作的前提下又进行了一场你来我往的交锋,最终李青瓷同意出让百分之七的“股份”给洲渚,期限为五年。五年后,洲渚不再参与分利,她若想继续分利,就得出资。相对的,洲渚若是想自立门户,李青瓷也不得阻挠。
尽管李青瓷想独占糖冰的制作秘方,但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因为只要利润足够大,迟早会有人从他这儿挖墙脚,将制作糖冰的秘方学去。
而且他只要在这五年内站稳脚跟,就不怕后来者对他造成威胁。
“啊对了,签契约的时候就由池不故出面吧!”洲渚突然道。
池不故和李青瓷都愣住了。
池不故用眼神询问洲渚在搞什么鬼,洲渚将她拉到一边,悄声道:“我是黑户,无论跟他签订什么契约,都没有保障。但你不同,你是有正儿八经户口的。”
池不故心情复杂:“一旦我跟他签订了契约,那他的钱便是分给了我,倘若我良心被狗吃了,将你的钱全部昧下,你可没地方哭去。”
洲渚心大得很:“你本来就是我的债主呀!再说了,我一个来历不明的浮客,你当初都没有把我当成坏人给报官抓起来,还收留我,可见你根本就不是一个坏人。你的人品我信得过!”
“人性是复杂的,人心是贪婪的,你无法保证我哪天不会心生贪念……”
洲渚豁达地道:“那就让你贪了去呗,大不了我一直赖在你身边,让你供我吃供我住,养我终老。”
池不故:“……”
她扶额轻叹,良久,轻笑出声。
洲渚当真是她这辈子遇到过的,最难以理解和捉摸的人。
李青瓷见她们讨论了这么久,结果洲渚并没有改变想法,他有一种在做梦的感觉:“洲小娘子真的决定了,以池小娘子的名义与我立书契?”
洲渚坚定地点头。
“为什么?你们并非至亲,何以……”
洲渚一脸忧伤地叹气:“因为我欠她的钱,非常非常多钱。”
虽然这些债务跟她未来能获得了利润相比,只是九牛一毛,但,她就乐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