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陈也是脾气好。”纪母嘟囔,“换个人不知道背后该怎么说你了。”
“是了是了,我老早就说阿郁脾气好了。”纪惜桐顺着纪母的话说下去,勾住了妈妈的臂弯,“我下次会注意时间的。”
纪母对她这套挺受用的,她拉过纪惜桐的小臂:“不过你和我说实话,你和小陈……”
“咳咳咳。”
纪父的咳嗽声打断了纪母的询问。
“再说下去菜都要凉了。”纪父用未使用的筷尖指着面前的碟子,“这个香肠汤还是那个经理送过来的,说是这边的特色,让我们都尝尝。”
纪惜桐抓住机会给纪母盛了一碗,附和道:“闻着挺香的,妈你快尝尝。”
父女两个一打岔,方才的事情就被揭过去了。
纪母喝着浓汤,越想越不是滋味,回过神时纪惜桐已经回房了。
晚间,纪秉怀正抱着离家前买的德文词典,靠着床头默诵。
纪母拍他的肩,莫名其妙冒出来一句:“你上次说的那两个同学怎么样了?”
纪父的注意力全在那几个德文单词上,随口道:“什么同学,我怎么不记得我提过我同学。”
“就是上次在医院,我站在窗台边,你靠着床跟我说的那两个上课都要牵着手的女同学。”纪母边说边比划,见纪父仍不搭理,劈手夺来他的词典,“我问你话呢。”
纪父被抢得一激灵,回头看着她:“你关心这个干什么?”
“你去年参加同学聚会,不是都加了同学群,有联系方式吗,你看看。”纪母递上他的手机。
纪父在她炯炯的目光中点开了其中一位同学展示的相片。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旅游景点前,两位中年女人挨着脑袋微笑着看着镜头的画面。她们看着要比同龄人年轻许多,脖颈间戴着款式相同的玉佛。
下附句子:“风风雨雨三十年,感谢一路有你。”
纪母的神色变得微妙,纪父看着她,动了动嘴唇,却没发出声音。
“她们这是在一起三十年了?”郑兰迟缓道。
纪秉怀干笑:“好朋友吧。”
“好朋友发这个句子?”郑兰脱口道,“我们二十周年结婚纪念日我才发的这种句子。”
“这边还有评论。”郑兰念出声,“‘幸福长久’、‘感情真稳定’”
纪秉怀只是讪笑。
郑兰平躺下来,心中五味杂陈。
她看着纯色的天花板,呆呆道:“你说,女儿和小陈也是这种关系吗。”
纪秉怀将压在她身侧词典收到一边:“这个……你要问问她们啊。”
郑兰叹了口气:“我问过,女儿说她们只是很好的朋友。”
纪秉怀松了口气:“你别多想。”
“怎么能不多想呢。”郑兰的声音低了下去,“小陈对我们太好了,对女儿也太好了。”
心蓦地悬到了高处,纪秉怀试探着问道:
“假如她们是真的,你准备怎么办?”
郑兰沉默了,一直到关灯都没有给出回答。
*
进入五月,堰市关于泉镇工业园区的税务调查结果也陆续出来了。
根据近期公示出的消息,陈郁知晓了堰市有关部门这次惩处了几个小工厂小企业,其他并未掀起什么波澜。
这个结果也在陈郁意料之中。
按照上一世她经历的时间线,她只是在报纸上不经意间扫到过这条消息。
于多数人来说,这就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如果不是重来这一遭,坚持追寻了真相这么久,陈郁也不会注意到这样的细枝末节。
谁能才想到,这样一件小事居然是上一世她和纪惜桐所有不幸的一场预告。随之而来的巨大漩涡裹挟着她们走向生命的终点,苦痛成了绵绵细雨,落满了她余生走过的每一寸土地。
陈郁提着公文包下车,折进了一处逼仄的小巷。
这里太破旧了,像是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遗留物,已经快被邺城人遗忘干净了。
陈郁弯腰走进了一处低矮的楼道,浓重的烟尘味刺激着鼻腔。
转角处堆着一个破烂纸箱,里面摆满了落满灰尘的酒瓶。
光线太暗,陈郁不小心踢到了一个遗落在外的酒瓶,清脆的声响回荡在窄小的楼道里。
随身跟着的保镖很警觉,他压低了声音提醒道:“陈总,这个酒瓶是新的。”
陈郁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眼睛紧紧盯着更上一层的转角处。
片刻后,一阵拖沓的脚步声响起。
保镖尽职地护在陈郁身前,左手已经放在了别在腰间的强光手电上。
几分钟后,落拓颓丧的刘彦临出现在了转角平台处,与此同时,强光手电亮起,几乎要晃瞎他的眼睛。
“够了。”陈郁叫住保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