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角处有个设计巧妙的遮阳棚,陈父带来的退役护卫犬此刻正被圈在棚下。
陈郁觉得这只退役护卫犬很眼熟,可一时却想不起名字了。
她循着记忆,模仿着父亲发号施令,健硕的德牧一一执行。
身后有脚步落在枯叶上的细碎声响,德牧进入警戒状态,定定地看向身后。
“乖。”陈郁摸摸它的脑袋。
下一瞬,纪惜桐从身后拥住了她。
德牧叫了声,发出的是低沉的气音,听着很像警告。
陈郁连忙安抚,笑容显出些无奈。
“它好听你的话,我靠近的时候它就没有这么乖。”纪惜桐附在她耳畔,鼻息比方才陈郁故意靠近她时流转的还要温热。
陈郁握住她的手腕,微仰着首感受着肩头的重量。
“你靠得这么近,不怕它咬你?”
纪惜桐闻言果然退后了些,但不妨碍她靠着陈郁的背。
“我爸说它叫什么吗?”陈郁问。
“陈叔叔说它叫德雯。”纪惜桐答,“还说你给它起的。”
陈郁的笑意淡去了,沉睡的记忆逐渐复苏。
阔别已久的长发少女跨过了时间向她走来。
十五六岁的她抽条似的猛长身高,远远望去和一根纤细的竹竿没什么两样。
那年父亲带回家的那条退役德牧生了三只小崽崽,陈郁给它们定了字辈,挨个取名,最小的那只取名德雯。原本定的是“德文”,但陈郁从父亲口中得知它的性别后,默默改成了“德雯”。
一晃眼,十多年过去了。如果算上她和纪惜桐错过的十年,那就是二十多年过去了。
她并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感伤的情绪,一直维系着面上温柔的笑容。
陈郁将这件事说给纪惜桐听,惹得纪惜桐抿唇直笑。
“你是从小就这样严谨呀。”纪惜桐感慨。
“为什么会和严谨沾边?”陈郁问。
“我刚认识你的时候就发现,你连放在桌上的水杯该面朝那边都会调整,同居之后发现得更多。”纪惜桐揉她的脸颊,“你连哪个格子按照哪个顺序摆放图书都有规律。”
“嗯?”陈郁有点困惑,“这些连我自己都没发现。”
“我还能举例子。”纪惜桐像小学生那样举了下手,“如果早餐有面包和牛奶的话,你一定都会先吃一口面包再喝牛奶,你吃煎蛋也一定要夹在面包里,能不单吃就不单吃。你洗完澡一定会收集掉落的头发……”
纪惜桐前半部分说的还和严谨沾边,后来说的就更偏向于陈郁的个人生活习惯了。
惊讶之余,陈郁的心好似被浸泡进了温水里,暖流向身体的每一寸漫延。
“这里我不得不打断一下。”陈郁捉住她揉着自己脸颊的手,啄了下手背,“捡掉头发这个习惯是跟你在一起后养成的——”
“我怕你看我头发掉得太多,担心我以后成为秃头。”
纪惜桐掌心的动作一顿:“这很重要吗?”
“重要啊。”陈郁浅笑着道,“成了秃头就不好看了,老婆不要我了怎么办。”
说这话的时候,陈郁的语调是平淡自然的,配上清清冷冷的眉眼,听着有种莫名的苏感。
纪惜桐心跳漏了一拍。
陈郁拉着她起身,纪惜桐有限的视线里,风景海拔高了好几个度。
身高优势显现了出来,纪惜桐的臂弯直了好些,长久吊着有些酸了。
“我来教你怎么发指令。”陈郁打开围栏,放德雯出来。
“宽宽还在前院溜达,它们会打起来吗?”纪惜桐目不转睛地看着德牧走出围栏,缠陈郁缠得更紧了。
“坐。”陈郁下达指令。
德雯乖乖坐下,黑眼睛直勾勾地望着陈郁。
“放心好了,受过训练的护卫犬连发出声音警告都是会请示主人的。”陈郁安慰纪惜桐道,“虽然我们的宽宽很聪明,但应该还是不太敢随便造次的。”
“它是退役警犬?”纪惜桐抬眸。
“它妈妈是,不过它也是我爸训练的。”陈郁道,“我爸没什么爱好,训犬算一个。小时候我也跟着他学到了一点。”
陈郁大概能猜到陈父的苦心。
这只德牧和她接触得比较多,是认她这个主人的。经由她手让它和纪惜桐熟悉熟悉更为方便。
“我爸应该领着它熟悉了你们的气味?”陈郁问。
纪惜桐颔首:“叔叔说它不会乱咬人,叮嘱我等到你回家再放它出来。”
“生肉狗粮什么的,我爸应该带了?”
“带了。”
……
她们在院子里待到了很晚。
宽宽和德雯也渐渐熟络。
作为一只受过专业训练的护卫犬,纪惜桐恍惚间竟从它绒绒的脸上捕捉到了一丝不屑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