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男人完全听不进去,他满脸狰狞,破口大骂。林燃身边有其他医生护士在劝,人群外的保安在向中间靠近。
季容安听不清林燃在解释什么,也听不懂那男人粗鄙的话语到底在骂些什么。
她只看见,林燃的个子虽比那男人高,可对比起来,身子却那么单薄,她哪里会是他的对手?
季容安手心冰凉,已经失去了知觉。
那群闹事的家属拉直了条幅,喊围观的群众们看。季容安只敢囫囵扫一眼,鲜红的字迹写着“市一院害死人,还我母亲”。
“你们这些人面兽心的医生!一个个人模狗样的东西,都是骗子!骗子!还我妈的命!我要你给我妈偿命!”那男人举起了拳头,要砸向被他抓住的林燃,幸好被旁边的保安拉了一把,林燃灵活地躲了过去。
就在这时,他怒吼一声挣开保安,伸手进裤兜,掏出了一把折叠水果刀,开始朝旁边的人挥舞。
围观的医生等人一看有刀,立马开始散开,人群更是混乱。季容安目眦欲裂,捂着嘴惊呼出声,众人四散而她却拼命在往中间挤。
林燃咬紧了牙,努力控制住男人拿刀的手,不让刀刃再继续靠近自己。
四五个保安被十几个家属缠住,旁人不敢轻举妄动,场面僵持不下。只见那中年女人突然松了条幅,转头扑向中年男人,那男人被猛地一推,重心不稳向林燃撞去。
血。
季容安看见林燃的白大褂上绽开大片红色。
“林燃!”季容安声嘶力竭的嘶喊,林燃立马抬头朝她的方向看去。
那男人跌在林燃旁边,摔倒之后立刻被赶来支援的保安控制住。
旁边的医生护士赶紧上前查看林燃的情况,同时做出反应的还有季容安。
“咚”一声巨响,她再也顾不上什么保温桶,奋力从人群中挣出,扑到林燃身边。
因为疼痛,林燃的额头上渗出汗珠,她的脸色变得惨白。周围围满了医生和护士,正在检查她被刺中的胳膊。
林燃朝跪在她身侧不知所措的季容安看去,哑着声说:“别担心,我没事的。”
那男人被保安们带走了,林燃被医生们带走了。
季容安跌坐在地上,心有余悸,路人想要扶她,她摆摆手拒绝,自己爬起来。
人群已散,她走回刚刚站的地方捡起保温桶,温热的汤水流了一地,变得冰冷,斑驳难堪。
她转过身,看向刚才林燃摔倒躺下的位置。
那里还留着几滴血迹。
季容安依旧心跳得厉害,她知道林燃的话都是为了安慰她——她注意到了林燃颤抖的手,并且清楚地看见了林燃眼里的惊慌。
她林燃再优秀再厉害也是个血肉之躯的普通人。
她的手,那是神经外科主治医师的手。
季容安咬紧打颤的牙齿,拎起保温桶跌跌撞撞朝刚才医生们带走林燃的方向跟过去。
急诊有一间诊室门口站了不少医生护士,想来林燃应该在里面。
那些医生在讨论这刚才的事情,其中似乎有医院领导,正在询问具体经过。旁边还有人在打电话,听起来是在联系警察。
季容安一个人站在几步之外,脚步停在原地,她不敢靠近,怕打扰他们。
她帮不上忙,有生以来第一次经历这样汹涌的无力感。
有医生注意到她,过来问她有什么事,季容安只是摇摇头,医生便也不再管她。
站了好一会儿,急诊室里终于有医生出来,那女医生摘了口罩和旁边的医生们说:“情况还好,就是伤口有点深,缝了三针。”
医生们交谈了一会儿,两三位院领导进去看望林燃。
那位为林燃处理的女医生突然开始张望,问旁边的医生:“林医生说她有个朋友来了,你们有看见吗?”
季容安抓紧了包带,朝那边走了几步。那女医生注意到她:“啊,你是来找林医生的吗?她说有朋友来给她送饭。”
说完看了看季容安手里沾着油渍的保温桶。
季容安脸色难看,也顾不上尴尬,她点点头:“是的,是我,她……她怎么样了?还好吗?伤得严重吗?”
女医生微笑了一下:“别担心,她没事,伤口已经处理好了。你在这里等一会儿,院长出来你再进去吧。”
季容安说:“好,谢谢。”
几分钟后,院长出了诊室,几个医生边商量着什么离开了。
季容安推开门走进去,白色的帘子后面,林燃一个人坐在旁边的病床上,正低头盯着自己被纱布缠住的左小臂出神。
“林、林燃?”季容安感觉自己的喉咙被涩住。
林燃抬头,依旧面色如纸,但额上的汗已经收了。见到季容安,她扯出一个微笑:“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