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沈之屿去叫来了兀颜,并在兀颜的帮助下把元彻带回了寝殿,路上还好,大个儿陛下像是知道自己想要的人在一旁,老老实实地没有乱动,唯独在躺去床上时,整个人就忽然难受得闷哼起来,抓着沈之屿的衣摆死不放手,像是躺在什么刀尖火海上般,怎么叫也叫不醒,沈之屿觉得不对劲,探了探他的额头。
滚烫。
“陛下两天前为了救一匹掉进沟壑里的小狼,跳雪水里去了。”兀颜解释道,“当天晚上就不太舒服,但并没有发烧,只是打了几个喷嚏。”
沈之屿心里沉了沉。
元彻很少生病,没算错的话,他从出生到现在生病的次数一双手就能数过来,去年在郊外山洞躲避毒人时,也是大冷的天,他照样能不动声色地跳进冰潭里搓澡,这次病来得突然,忧虑过重多半占了很大原因。
兀颜:“要属下去叫卓大人来么?”
沈之屿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在这时,元彻一个翻身,手臂直接横过他的腰,树懒似的把人箍着沈之屿是树,元彻是树懒。
“不用,去取些冰来吧。”沈之屿无奈道,“他刚喝了太多的酒,估计也不好用药,我先守一晚上,若天亮时还不退烧再去叫卓陀。”
兀颜点点头,立马转身去冰室,没多久,就用盆子装了一大盆冰水回来,然后退守回屋檐上。
沈之屿拿开元彻的手臂,将帕子用冰浸冷,搭在对方额头上,并掐算好时间,一旦帕子被体温捂热,就换另一张。
就这样来来回回十来次,后半夜,元彻还真以自己惊人的治愈力不怎么烧了,气息也逐渐稳定下来,但人还是昏的,神色凝重,像是被困在了梦魇中,不得解脱,沈之屿便先点了一些安神香,然后合衣在一旁侧躺下,抱着他轻轻地拍背宽慰。
往日里,这样的宽慰非常有用,不出一炷香的时间陛下就被治得服服帖帖,但今日不知为何,沈之屿身上的味道非但没有起到舒缓的作用,反而适得其反。
“……”
“什么?”
沈之屿听他又开始呓语了,但话在喉咙里打转,没有讲出来,旁人听不清。
“陛下,怎么了?”
沈之屿觉得不能这样下去了,刚打算起身出去喊人,同一瞬,元彻猛地睁开眼睛,一把抓过他的胳膊扯回床榻上,将他的手腕摁在脑袋两侧。
这动静惊动了兀颜,兀颜刚跳下来单膝跪地,第一个字还没说出口,就被眼前的一幕惊到了:丞相大人浑身上下都被压制着,无法动弹,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双眼布满血丝,眸子没有焦距。
元彻察觉不速之客,喝道:“滚!!!”
兀颜觉得自己现在确实该滚,于是连忙惊慌失措地滚了,滚前还重新关上了门。
沈之屿:“……”
元彻这次没有收力,直接给沈之屿的手腕掐出了淤青,沈之屿却不敢逆着他施力,更不敢反抗,因为据说若是强行将被困在梦魇中的人唤醒,保不齐可能直接让人疯掉。
此时此刻,外面正刮着寒风,这些风蹿进低矮巷口,与其他气流碰撞,发出嗖嗖嗖地刺耳声,廊下冰锥倒挂,反射着冷白色的月光。
好在殿内的炭火够,这样僵持除了有些难受,但冷不着人,两人僵持不下了片刻,元彻之前藏在喉咙里的话逐渐清晰起来:
“你们……不能走……不能再丢下朕……”
这是沈之屿第二次察觉不对,上次是元彻无意间说的一句“这次朕要你们每个人都好好的”。
什么叫做“再”?
什么叫做“这次”?
那上一次又是什么?
一个几乎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想法浮现在脑海中,沈之屿抬起眼,盯着元彻的眼睛,引导似的故意说道:“臣没有丢下你过。”
“你有!”元彻仿佛被触了逆鳞,手中力道再次加剧,抓得沈之屿本能地嘶了声,声嘶力竭道,“你们都有!先是师父,然后就是师兄,兀颜……你最过分!上一世丢了朕四年!整整四年!”
话音刚落,沈之屿入坠冰窟。
元彻刚刚说了什么?上一世?
他为何会说出这个词?
好一阵,丞相大人都没能从这句话中回过神来,他的耳旁泛起了鸣声,好像自己也跟着陛下一起梦魇了,但手腕上的疼痛提醒着他,他醒着,实实在在地清醒着。
“大人,阿屿。”元彻又突然哭了起来,眼泪砸在沈之屿的脸颊上,一滴接着一滴,“你回头看看朕好不好,你保证不丢下朕好不好?朕好怕,朕真的好怕再经历一次那些事……朕,朕已经把心分给了你,没法再重来了啊。”
沈之屿狠狠一激灵:“什么叫做把心分给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