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曾经冒死躲过了多少重重的危险，甚至从湮灭的城镇中，在尸潮中奔袭了一天一夜。
凭季屿的身手和胆识，怎么会死？怎么可能？他明明按响了警报铃，那研究所的援军呢？他们为什么没有及时赶到？
这一切在Z的脑海中变得杂乱无章了起来。
他现在眼前的画面都是最后一次和季屿分别时，那家伙那副和往常一样的笑容。
“是哥们儿，当然就是一辈子的哥们儿。”
“你叫Z是吧？名字挺独特啊，季屿，请多关照……”
“诶，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没有礼貌？初次见面，好歹跟我握个手吧。”
“我就说那家伙是个祸害，三番两次害你，你还帮着他。”
“我当然是永远站在你这边的啊，院长也就是人老了，脑瓜子不灵敏，我要是有你这样的宝贝儿……咳咳，宝贝下属，我一定塞在羽翼下护着好不好？”
“当然，你的下属，我会拿命护住她的。”
“Z，去做你认为对的事情吧，我会永远支持你的。”
“我当然永远都是你的兄弟啊……”
“别他妈愣着了，再不去就晚了，别让老子看不起你！”
“……”
那让他时常感觉到有些嘈杂的声音在耳边一遍一遍响起，但Z却清楚的知道，从今以后，他再也听不到这样的声音了。
Z从没想过，季屿在他的心中到底占据着什么样的位置？但现在他想，或许这就是家人吧。
他所一直渴望的亲情，其实从一开始就摆在他的面前，可他的眼里却永远只有那个女人那一个目标。
他渐渐的有些茫然了。
他不明白他被创造出来，来到这个世界上意义到底是什么？
他拥有程辞全部的记忆，可齐院长却讲他全部否定，兜兜转转他却不知道自己到底成了谁。
在齐院长的眼中能看到的，从来都不是这个全新的Z，而是透过面前这具身躯去看另外一个人。
但只有季屿，只有季屿才是让他感受过的真真切切的友情，因为季屿认定的从来就只有面前站着的这个人，站着的这个只有一个代号“Z”的机器人。
“博士！”
Z一步一步想要朝门口走，他要去问院长，为什么，为什么不让他见季屿最后一面，为什么瞒着他。
“博士！不好了！”
助理拦住他，声音再一次在耳边炸开，“019苏醒了。”
Z终于被这一声给惊回神来，他猛回头看去。
只见浸泡在液体中的人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发红的眸子有些渗人的盯着Z的方向。
“博士，天哪，你看他的手臂！”
助理发出惊叫，Z顺势望去。
那原本缺失了一条手臂的地方，居然在水中缓慢的延伸出了新的肢体。
“去通知保卫队。”
Z走过去，动作干净利落的关闭了所有的仪器，望着头顶闪烁着红灯的警报器。
他的眼皮跳的厉害，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就听到更强的，来自爆炸的碎裂声。
耳边传来尖叫。
刚刚被叫过来的保卫队的人全部被震飞了出去，Z膝盖一软，也跪在了地上。
那巨大的水柱被震碎开，黄绿色的液体像是瀑布一样浸满了整个房间。
这液体中原本就含着麻痹剂的，顿时让在场的众人都爬在了地上，恐惧的望着房间中央的少年。
“019……”
Z用尽了全力才站起身来。
他发现019的眼神变得更红了，但却失去了一丝光芒，他的两只眼睛是完全无神的。
他没有听到Z的呼喊，甚至直接越过了他，拔腿朝门外冲去。
Z刚走了两步，膝盖一软，又跪了下去。
眨眼间，堆积在门口的液体中就混入了鲜红的血液，耳边刺耳尖叫让人头皮发麻。
Z震惊的扶着柱子站起身，缓了许久才一步步朝门外走去。
只是一眼就让他感觉到了毛骨悚然。
原本干净的走廊处，地上，墙上，满是新鲜的尸体，各种各样惨烈的死状，那一双七窍流血，死不瞑目的眼珠，都让人冷汗直冒。
Z咬着牙，扶着墙走过去。
走廊深处，019那少年感的背影沐浴在阳光中，他僵硬地转过身。
他那洁白的脸蛋上已经沾染上了血，像是一朵新生的红玫瑰，在阳光下肆无忌惮的绽放着。
但让人诧异的是，那双原本赤红色的眼睛却变得又黑又亮，那双漆黑的瞳仁里散发出的光芒，是Z从未见过的。
那是独属于人类的眼睛。
Z张了张嘴，有些难以置信，一步步朝019走了过去。
但019却皱着眉后退了一步，极其排斥的看着Z。但那排斥却不是恨意，而是让Z感觉到完全陌生的。
像是第一次走出家门的小孩儿面对陌生人时的警惕和排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