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他死了,阿姐该当如何?”
她张了张口,挤出一个笑:“他若是死了,我也无法再活下去了。”
姬荀紧咬牙关,眼中是诧异,亦有憎恶。他怔怔松开手,徒在她脸上留下两个指印,朝冲进来的太监道:“去太医院吩咐一声,不必再为难长公主了。”
“多谢。”姬然转过头,抹了把眼泪,毫不犹豫往外走。
姬荀回到首位,双手抓住膝盖,静静看着她。
直至她要跨出门槛的那一刻,他突然道:“阿姐今日若踏出这宫门,往后便再也不用来见朕了。”
可那只缀着宝石的履未有要停下的倾向,他又急急补充一句:“药我会派人送去长公主府。”
姬然已然跨过门槛,匆匆往门外去了,只剩一座凄凉孤寂的宫殿。
匆匆赶回时,晏洄还在昏睡,她呼出一口浊气,往后退了几步,继续靠坐在床边的地上等着。
这一睡便是五六日,天一直阴着,下了几场雨,她记不清了。
檐下好像在滴水,偶尔连续哒哒不停,偶尔两三声滴答,在幽静的夜中格外明显,她似乎摸清了滴水的规律,又似乎并未摸清。
月色并不皎洁,朦朦胧胧的一层,被窗一挡,不剩下多少了。屋里没有点灯,更是漆黑暗沉。有两束朦胧月光,从窗棂挣扎进来,正落在她的眼上,让她什么也看见不了。
太安静了,连风钻进窗缝,吹在纱幔上的梭梭声,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恍惚间,她听见身后床上有动静,不抱期待往回看,却看见浓郁夜色中明亮的眼。
“你醒了?”她嘴角又扬又放,弯身站在原地手足无措,“我去、我去给你叫大夫!”
她提着裙子往外跑,被黑夜绊倒好几回,却没有停下脚步,抬臂擦了泪,一把推开门,朝外喊:“快去叫大夫!驸马醒了!”
房外的灯接二连三亮了起来,她匆匆回到房中,将房里的灯也一一点上。
大夫提着药箱匆匆赶来,扶了扶歪着的发冠,正要给人诊脉,却听人口微微张着,似乎在说什么。
他微微俯下身,耳朵悬在他唇上,听清他干涸的嗓子喊:“然然……”
大夫一怔,转头看向正在点灯的姬然:“殿下,驸马在唤您。”
姬然心口微紧,慌忙放好灯罩,跑了过来,脸贴在他脸上,轻轻抚摸他脸颊:“我在呢,哥哥,我一直都在……”
他喉头微动,没能发出什么声来,但嘴角微微扬了扬,脸颊轻轻动了动,蹭蹭她的脸。
“要不要喝水?我去倒些水来。”姬然飞速倒了碗水,又飞速跑回来,拿着小勺往他口中喂水。
他来不及往下咽,水顺着嘴角往下,落在枕头上。
姬然拿着帕子给他一点一点擦净,继续往他口中喂水:“哥哥,我们慢一些。”
他轻笑了一声,手指动了动,要去牵她,却被大夫按下:“得施针了,可不能乱动。”
姬然放下碗,手心放在他指尖下,让他轻轻触碰,轻声哄:“先让大夫看看好不好?”
“好……”他轻声答,又问,“我是不是睡了很久了?”
“不久,几日而已。”
他微微转头,眼中有些浑浊,像下过暴雨的湖面,语气柔得不得了:“你是不是哭过了?嗓子都哑了。”
姬然眼泪原本已停了,听到这话,心中一阵委屈,眼泪又开始外冒,脸埋在他枕头旁,闷声呜咽:“我怕你醒不过来了,这几日大夫怎么给你扎针你都醒不了……”
他用脸在她发顶上蹭了蹭:“别怕,我感觉好多了。”
“看着是比前两日好了许多。”大夫整理好药箱,“这银针莫要动,到了时辰我自会来取,现下便不打搅二位了。”
姬然摆了摆手,头未抬起,仍埋在那儿。
“我想摸摸你的脸。”晏洄轻轻弯着唇。
“等大夫来将银针去了,你再摸。”姬然抬眸望着他,“你累不累,还是不要说这样多话了。”
他摇头:“我不累。”
姬然眼中又蓄满了泪:“可你先前就是说了太多话才会昏睡这样久。”
“笨然然。”他嘴角扬着,闭了闭眼,缓了口气,继续道,“那是我觉得自己要死了,才说那么多的。现下还好,我觉得能捱过去。”
姬然瘪着嘴哭:“你知不知道自己睡了几天,我有多担心?你还在这里说笑,你快吓死我了……”
“别哭了,我手动不了,不能给你擦眼泪……”
她更想哭了。
“然然,过来一些,让哥哥亲亲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