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了,别贫嘴。”叶因拍得他一阵龇牙咧嘴。
经这一打岔,白承修终于有空摇头:“我怎好畏首畏尾、独自苟活?”
“不是,你还真当留下来是什么好差事啊?”
明英叹道,“就算此行顺利,烂摊子也一堆。夺天盟根深叶茂,就算能把那劳什子的五位尊主都杀了,难保底下的人不会闹。以我的状态,恐怕自身难保,无暇顾及。”
他凝视白承修,一字一顿,几乎肃穆地说道:
“你是最合适的人。”
白承修默然。
“废那么多口舌作何?”
陆时雪不解皱眉,“能活一个是一个。既然如此,白承修,把画给明英,你留下。”
白承修怔然,还欲张口,穆逢之笑眯眯地打断:“白道友,师姐说得对。”
“除了这句话你还会说什么?”
无琊子哼了一声,转身道,“夺天盟约莫子时成就仙器,那一刻,也是唯一毁去仙器的机会。别磨磨蹭蹭矫情兮兮的,该走了,快点决定。”
沈应看抱臂旁观,显然不打算表态。
一个两个都这样,白承修看向郭詹,老实人低头不语;再看向叶因,小吉女满脸纠结:“不然你俩都别去了,相互有个照应……”
“那可不行。”
明英道,“夺天盟五位尊主外加柳长英,还有成家的另一个老祖,怎么说也有七位大乘修士。少一个人,劣势太大。”
看白承修依旧迟疑,他闭了闭眼,一狠心,说道:“叶因,跟你说件事,你别打我。”
叶因:“嗯?”
明英说:“还记得初见那日,我与你说,我们有缘交个朋友吗?其实……那是我闲得无聊,算了算我的桃花缘。”
叶因:“啊?”
明英顿了顿,脸颊浮现一抹可疑的红晕:“就是,咳咳……我心悦你。许多年了。”
叶因:“哈?”
没有看她愕然的神色,明英转而望向白承修,低眉耷拉眼,唉声叹气:
“我想和她死在一起。”
他可怜兮兮、怪腔怪调地说,“白大哥,你就成全了我们这对苦命鸳鸯吧!”
“……”
此言一出,石破天惊,满亭俱寂。
过了会儿,穆逢之感慨道:“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无琊子难得附和:“同感。”
沈应看默默点头。
叶因更震惊了:“我还没答应呢!”
明英道:“没事,我算过,你会答应的。”
陆时雪抽出红罗剑,问穆逢之道:“师弟,我能揍他吗?”
“陆道友,冷静,冷静。”郭詹打圆场,“他还伤着……”
靠一句话掀起乱象的罪魁祸首瘫坐在原位,一动不动地盯着白承修,像是尊石雕。
白承修被他这样看了半晌,终是攥紧手指,叹了口气。
“我知道了。”
他哑声说完,将手中画卷抛过去,投入明英怀中,接着,负手背过身去。
“……我留下。”垂目遮住其中沉痛,仿佛在说服自己般,他缓缓重复道,“我留下。”
明英微微笑了,启唇念诵一段口诀,不多时,苍白如纸的脸上就泛出红润血色。
他站起身,生涩地活动了下,将那卷画小心收入袖中。
无琊子抬首望了望月色:“也差不多是时候了。”
沈应看侧过脸:“走吧。”
叶因最后看了白承修一眼,忽然想到什么,掐诀褪下身上那一件披在外边的纱衣。
“寒蚕灵衣,这还是当年郭詹大师头一回给我铸的呢,不过今日之战,大抵派不上用场。”
她爱惜地抚摸过,递去给白承修,“若是白大哥日后能见到天歌,予她当个念想好了。好叫她知晓……有人一直挂念着她。”
白承修接来,低声答应:“我会的。”
叶因柔柔地笑了下,眼里很是不舍,又异常决绝,拂袖转身。
“恭祝诸位,”七人背后,白承修深深俯身,作了一礼,“一路顺风。”
再抬首时,月晖静悄悄地洒在凉亭之上,眼前已空无一人。
150 火种(九) 这金口玉言,何曾错算?……
方山之上, 阴云密布。
赤红的岩土仿佛一团团火焰,灼热得令周围空气都产生了微弱的扭曲。
倘若有修为不足的人走上山来,恐怕踏入的瞬间便会被焚至一团灰烬。
子夜之交, 不见星月,夜幕黑沉得看不清影子。
唯见山巅雷霆不断,电光遒结, 映如白昼,偏偏传不出半点声音,仿佛处在另一个天地。
“……雷劫正在消散。”
七人立于融天炉下, 郭詹仰脸叹息一声,目中闪过复杂之色:“仙器要成了。”
他脸上有感慨,也有惋惜。
铸器师素来以天下五器为尊, 浸淫此道者, 谁不曾想过亲手铸造出仙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