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许是十年、百年,又或是上千万年,亦可能只过了一瞬,禾瑍懵懵懂懂地在这个无知无觉、无光无声的地方,漫无目的地游荡。
前所未有的的安宁和满足感环抱着他,自出生起就伴随着他的疼痛也消失不见,灵魂缺失的一角被补足,禾瑍终于明白了所谓完整是什么样子的感觉。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许是一瞬,许是百年,禾瑍悠然地飘荡着,直到在黑暗中觉着自己碰到了一束花。
在这个虚无的、黑暗的、不知朝夕的地方,碰到了一束花。
他看不清楚花的样子,闻不到花的味道,却在触碰到它的那一刻便知晓了它的模样、气味,甚至是味道。
像绒毛一般的、粉红色的、如丝如缕、仿若小扇子一般精巧的。
从枝头刚刚飘落的、带着被风吹得颤巍巍地抖动着的、带着丝丝清香的、吃进嘴中微微发苦却又带着些甜味的。
合欢花。
禾瑍伸出手,轻轻地将这朵合欢花合拢在掌心,如针般的花瓣软乎乎地划过他手上的纹路。
他蓦地回想起那朵送给谢煜的花。
当时阳光正好,他还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挑了朵从枝头落下的花,就这么送出去了。
只是这么回想起来,刹那间他的心脏好似被那天的阳光击中一般,万般苦涩痛楚涌上心头,禾瑍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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禾瑍从安宁和乐中剥离,又回到了苦痛的世界。
他依旧是飘荡着,只是遇到的、触碰到的合欢花越来越多,世界也渐渐有了光和色彩,耳边也逐渐传来了声音。
身上却也多出了他不知道的伤痕,有深有浅,遍布全身。
但是不疼。
禾瑍摸了摸脸,没有摸到伤痕,但是也不确定有没有受伤,只能带着些迷茫继续飘荡在捡合欢花的路上。
只是当他终于感到疼痛的时候,这个世界已经和他进来时大不相同。
有了陆地、水源、空气、生灵,当然这些都是他觉得的,因为他被困在一处洞穴中出不去,只能自己根据洞穴有的东西来猜测。
甫一不在飘荡有了实体,禾瑍有些不适应地踏上陆地,软乎乎湿漉漉的泥土让他感到新奇和熟悉。
还没有等他梳理好如此复杂的感情,就见一只熟悉的獬豸从洞口处钻了进来,抬头,一见他就呆住了。
随机就像只炸毛的猫一样跳了起来:“你你你你是什么东西,怎么在本尊的洞府里?”
禾瑍鼻子一酸,几欲落泪,却是强撑着笑道:“什么叫你的洞府,我可是比你先到的。我真身是这洞穴内那棵合欢树,自太古洪荒就在这生长,你说说,是不是我先比你到?”
獬豸听了这话哼唧了几声,倒也没有说什么我比你厉害占了就是占了的话,只是嘀嘀咕咕着些什么,就要上前去收拾自己的东西离去。
禾瑍便又笑了:“你若是想要在此居住,也未尝不可,我毕竟是树,也用不着这么大的地方。”
“只不过可能要劳烦你,我受了些伤,怕是要麻烦你照顾一下我了。”
这洞穴的确是个好地方,獬豸听后半信半疑,放下嘴上叼着的东西,狐疑地瞅着他:“此话当真?”
禾瑍露出了个纯真的笑容:“半点不假。”
*
一树一獬豸就这么相安无事地住了下来。
獬豸的确是正直的神兽,半点没多问禾瑍身上的伤,每天准时准点送各种天材地宝到他跟前,看他吃下了却并无好转,带着一脑袋疑惑回到自己那边洞穴,第二天再送不同的药材来。
“本尊就不信了,这天底下的灵宝就没有能医好你的?”半个月后,獬豸看着他那毫无变化的伤痕,终于忍不住骂骂咧咧起来,“你在哪受得伤啊,怎么这么久了还没有好全乎?”
禾瑍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在獬豸的再三催促下挑了一株药材吞服:“我忘了。”
獬豸不信,在他身侧转了几个圈,欢迎加入依五而尔齐伍耳巴一每日看文却也没有嗅出谎言的味道,嘀嘀咕咕道:“奇怪了,怎么回事。”
禾瑍又露出了他那招牌般纯真的笑容:“我真的忘了,不骗你。”
獬豸盯着他的笑容看了好一会,蓦地别开脸,哼哼唧唧地憋出来一句话,声音比蚊子都小:“……好了好了,是我错了,我信你,信你。”
禾瑍没有听清楚祂在说什么,就见他如同一阵风那般飞走了。
禾瑍知道这一切都是幻觉,抑或是往事重现,所以对自身的伤势不甚在意。但是獬豸不知道这些,祂只知道久伤不愈,命数不长,故而越发焦急,外出寻觅的时间也越发长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