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骁来禹州了。
还有就是,他现在身在禹州。
太好了……他本以为要和简风白再周旋很长一段时间,如今有了变数,或许他可以早些逃走了。
“你在想什么?”
回过神时,门已经被关上了,他被简风白扣住了脖颈压在了门上,一抬眸,便对上了一双幽深的眸子。
“想尉迟骁?怎么,想去找他?”
质问时,简风白的目光紧锁着顾景林,一寸寸地审视着他面上的每一点细微的反应,仿佛下一刻就要剜开他的皮,看看其下的血肉到底是怎样的颜色。
“没有。”顾景林握着简风白的手,声音虚弱地解释道,“我只是觉得,我好像害了你。”
简风白的眼神无甚变化,但他还是松开了手,没有继续审问顾景林的意思。
“顾景林,无论你有怎样的念头,都最好收着,要不然,我不会放过你的。”他说。
“好。”
“不要想尉迟骁,一直想着我就好。如果、如果你还敢离开我,新仇旧恨,我会一起报的。”
“好。”
“还有,不要去招惹盟内的人。”
“好。”
顾景林主动抱住了简风白,靠在了他的怀中,面露安心地闭上了眼。
“以后我只呆在你身边。”
简风白嘟囔着道:“你好像在骗我,你从前,不是这样的。”
顾景林轻叹道:“人是会变的,尤其是经历了生死劫难后,有些东西,便放下了。”
“你放下了什么?”简风白问。
“放下了对你的仇视。”顾景林睁开了眼,轻捧着简风白的脸,随即在其上落下一吻,“其实你我之间,已然说不清谁欠谁的更多了,从一开始,我们便立场不同,彼此博弈,该以得失论。潜入月轮盟时,我胜,被囚皇宫时,我输了,所以你得的便多。”
“那如今,只是因为我将你夺了过来,因为你输给了我,所以才不再反抗?”简风白问道,语气有些不稳。
顾景林摇了摇头:“不是的,我只是觉得太累了。昏迷之时,我在梦中回顾我的前半生,恍惚意识到,我汲汲营营半生,真正付出纯粹真心的,也只有雨山的那段日子。”
简风白的心一酸,又觉得自己很不争气,轻易地就会被顾景林短短几句话而牵动思绪。他强装冷漠地反驳道:“骗子,雨山的那段日子,是你伪装得最好的时候了吧。”
顾景林莞尔一笑,道:“倒不如说,只有雨山那时,我才完全卸下了名为‘林深’的假面。我没和你说过吧,雨山的那个竹屋,是我一个人偷偷建的,连尉迟骁也不知道。”
“怎么可能,你难道不是在那建好了屋子等我上当落网吗!”
“不是,那是我刚来禹州时建的屋子。雨山多雨,没人会费力气在这么一个地方建屋子。一开始来到禹州的时候,我是抱着逃难的念头的,刚开始手上掌权时,我便想着等禹州安定后,便归隐山林,找一心上人共度余生。”
“心上人……”简风白喃喃道,带着几分自嘲。
顾景林似是没注意到他的心绪,继续说道:“那时,我便选定了雨山作为日后的归隐之处。为了不被发现,竹屋是我自己一人趁着夜偷偷建的。为了防水,我还找了很多不同的材料做家具。”
简风白的情绪隐隐失控:“你敢说……你敢说你不是故意在雨山等着我!现在编这些故事有意思吗?!”
顾景林抬眸迎上他灼烧的眼神,眸色淡淡,不含半点心虚。
“我怎知你会逃到雨山?”他说。
这轻巧的一句话,便打碎了简风白的质疑。
是啊,他当时逃到雨山纯属临时起意,按照他当时被追杀的路线,雨山并不是最好,也不是唯一的选择,只是他当时昏了头,随便找了一条路逃的。
从他被追捕到遇见顾景林,不过两个时辰。
顾景林不可能预料到他上雨山,然后在那儿等着他上钩。
“每月前几日,我都会在雨山住上一段时间,救下你,是巧合。”他说,“一直到被你带回月轮盟之前,我都不知道你的身份。”
在简风白怔愣的目光下,顾景林解开了他的衣裳,指尖拂过他肩头的伤疤,伴随着一声长叹。
“对不起,但雨山那时,我是真心想和那个浑身秘密,狡猾却又将一颗真心予我的小狐狸就那样过下去的。”
“那……那现在呢……”问出这话时,简风白就知道自己完了。
他彻彻底底将自己藏了许久的心,明明白白地剖了开来,淌着血给顾景林看。
顾景林沉默了片刻,终是鼓起勇气,靠在简风白的耳边道出了自己的私心:“我的身份已经没了,我想回雨山,但……我不想和月轮盟的盟主一起,我只想带着我的小狐狸,回雨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