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蓉微抬头瞧了一眼匾额,是皇上御笔题的字。
张氏带着女儿们走过游廊,先到前厅去拜见长辈,傅蓉微一路上,已察觉到不少打量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廊下都是清贵高雅的白牡丹。
倒是与傅蓉微素淡的装扮衬上了。
花厅里,蕊珠长公主与阳瑛郡主携手坐在主位,论备份,蕊珠长公主是阳瑛的姑母,是长辈,阳瑛郡主如今十七,也还没嫁人呢,有些事情不方便她一个未嫁的姑娘筹办,便多由长公主帮忙张罗。
比如这次牡丹宴。
蕊珠长公主就出力甚多。
当然,其中也有别的缘故在。
花厅里今日临时摆上了一道座屏,隔出了后方的一射之地。
座屏上嵌的纱是半透的,其后软帐垂落,似乎一片安静,不像有人的样子。
花厅里的夫人们一边喝茶,一边闲聊,往那座屏后瞧了几眼,见没什么玄机,便也都不在意了。
傅蓉微到的时候,原本热热闹闹的花厅里,顿时静默了一瞬,目光都望向了门口。
张氏从未享受过这种重视,觉得怪不自在,行走的姿势都莫名多了些拘谨。
傅蓉微扫眼一看,目光定在了那张座屏上。
张氏带着女儿们向主人家见礼。
蕊珠长公主抿了口差,用帕子掩嘴,道:“那两位女儿我是眼熟的,唯独三姑娘,似乎是头一回见。”
满厅的淑媛都在打量傅蓉微。
蕊珠长公主和阳瑛郡主坐上位看的最清楚。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行止,其次,走进了才能看清容貌。
对于她们长辈而言,容貌已是次要了。
画像早就在她们手中流传了一遍。
见人,重要的是看行止规矩。
在傅蓉微踏进门槛的那一瞬间。
蕊珠长公主眼前就是一片恍然。
傅蓉微背着外头的日光,本就显得阴晦不明。
而她那一步的姿态,蕊珠长公主完全不认为她是个未出阁的丫头。
馠都许多高官勋贵的正室夫人,都少见这样稳当的气场。
宫里有专门规训礼仪的司仪。
宫里的女人与宫外的女人不一样,某些日久练成的仪态,在细节处能显出千差万别。
花厅进门两道槛,傅蓉微每次先迈的都是右脚。
这是只有宫里女人才会在意的细节。
宫里唯有皇帝为尊,哪只脚先迈都有讲究,习惯只有刻在骨子里,才会时时谨记,不会出错。
蕊珠猜测可能是傅家已请了人开始教导礼仪了。
傅蓉微对着上位磕头,一头乌发用一朵牡丹绢花挽在鬓上,半松半紧。
蕊珠长公主道:“那花儿是假的?”
傅蓉微答:“回长公主,是绢花。”
蕊珠一扬手,吩咐身旁伺候的人:“去,把那银红巧对摘一朵来,赠与三姑娘簪发上。”
傅蓉微再行礼谢长辈赐。
蕊珠笑着说:“三姑娘年纪小,鲜活点好。”
两位宫女上前来,小心取下了傅蓉微的绢花,换上了园中开的正盛的牡丹花。、
银红巧对的花冠足有碗口那么大,柔和浅淡,簪在头上,丝毫不显违和。
蕊珠长公主满意的点点头,花厅中这才重新热闹了起来,众人交口称赞傅家女儿养得好,张氏笑着向众人回礼,私下牙都快咬碎了。
花厅里俱是长辈们在聊,各家年轻的姑娘只来拜会一面,就被打发到园子里玩去了。
姑娘们凑在一起,有自己的玩法,长辈们在的话,拘束。
傅蓉微走出了花厅,又回头望了一眼,目光钉在了那扇座屏上,眉头紧蹙不得开解。
蓉珍去碰她:“愣什么?走啊!”
傅蓉微压下满腹的心思,跟着往园子里最热闹的地方走去。
阳瑛郡主家的花厅依山傍水,前后开门。
傅蓉微前脚刚从正门离开。
两个男子便出现在了后门。
正是皇帝和姜煦。
皇上摇开手中的折扇,解了衣领,道:“听女人聊天哪,果然需要定力。”
姜煦道:“陛下见着她了,可还满意?”
皇上对着水中绰约的倒影,摇头:“无趣了些。”
姜煦陪着皇上站在此地聊起来了,他问道:“当年帝后大婚,臣年纪还小,回了趟馠都,只记得街上的灯会都是喜气洋洋,百姓交口称赞皇后母仪天下,与陛下乃是天作之合。陛下,臣斗胆一问,您真心喜爱皇后吗?”
皇上摇扇的动作停下,歪头想了片刻,说:“喜爱到底是什么感觉?阿煦你没有没有听你爹娘提起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