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萧家的皇帝换了几轮,镇北军守关几十年了,他们北边靠近边关的城镇,一代代都记镇北军这些年的庇护之谊。
楚州府衙里的大人们已破罐子破摔。
反正这几年他们与华京没少暗通曲款,就差一个明面上的态度了,昨夜里襄州易主的消息传到,他们各自颓然一声长叹,命人开了城门。
紧接着是冀州、幽州。
不费一兵一卒,姜煦连下三州。
可接下来的路就没那么好走了。
以兖州为中心,豫州和青州都曾是萧磐势力所在,现由曲江章氏的门下弟子管辖,想要拿下来,必须得真刀真枪的干一场。
蜀中的山匪一看这边乱起来了,跃跃欲试也想分一杯羹。他们对山下临近的城镇发动了几次侵扰,官府没空理他们,他们胆子越养越大,肆无忌惮的把局势搅得一团乱。
姜煦在兖州一带耽搁了几日,镇北军玄鹰营的援兵跟上来了。
姜长缨一手建的重甲军常年镇在居庸关,是抗衡北狄的杀手锏,今日是第一回 掉头往境内走。
如今,北关再也没有外敌牵制,八万重甲是什么概念。
他们还远在十里之外,城下便已经能感觉到大地的震颤。
守城的兵站在城楼上,望见远处浮现出一抹黑色的浪潮,涌向了城下,激起尘土漫天,势如卷潮。玄鹰营清一色黑色的战甲,马都披着一层层的铁皮,日光一照,泛着粼粼的寒光。姜煦帐下的银甲轻骑被拥在最前方,像已经出鞘了的利剑,身后的玄鹰营,显然是无坚不摧的后盾,这样的重甲,滚一圈就能碾碎这脆弱的土地。
厚重的城门轰然倒地。
铁蹄铿锵踏进了城门。
夏侯的船从襄州顺江而下,已逼近扬州,与此同时,东边海岸附近,几艘巨大华丽的船楼徘徊在距离岸边不远的地方,随时准备登岸。
馠都笼罩在一片阴云中。
但是后宫里却仍是一片静好。
她们并不知道外面已经快变天了。
萧磐驾崩后,禁军归入了章氏的手中,后宫被围成了一片铁桶,不允许任何人进出,更不允许消息往来。
琼华宫里,蓉珠手持针线,正在绣一虎头帽。她腰身婀娜,腹部并没有起伏,倒是身旁一个宫女打扮的女子,解了腰带,遮着腹部,面色枯黄憔悴,已经很多天吃不下东西了。
太医日日来请脉,保胎药温在炉子上,整个琼华宫都被药浸透了。
那位宫女喝了半碗药,又尽数吐了出去。
下人们不敢吭声,擦干净地板。
蓉珠平静地吩咐了一句:“打开窗户透透气。”
正殿西南开了两扇窗,让风吹进来,散去了某些难闻的味道。
那位宫女低声道:“对不起,我喝不下药。”
蓉珠道:“你再这么折腾下去,胎坐不稳,就要惊动那些人了,一旦你肚子里这个孩子没了,你也活不了,好好护着他吧,我这整个琼华宫里的人命,都牵在这个还没出世的小东西身上。”
宫女听了这话,更不安了,眼泪噼里啪啦的掉,擦了一遍又一遍,就是止不住。
窗外脚步声响起。
蓉珠面露厌恶,放下绣了一半的虎头帽。
禁军副统领进来,他们如今进出各个娘娘的宫,连通禀都用不着,相进就进,想走就走。
蓉珠:“作甚?”
副统领手里拿着一封信,放在了她的绣案上。
蓉珠垂首盯着已经被拆过的信,问:“什么东西?”
副统领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你的信,你儿子寄来的。”
蓉珠两手交握在一起,用力掐住了皮肉。
副统领道:“看看吧,远方的孩子想念母亲了。”
蓉珠拆信的时候,手是抖得,她知道自己失态了,但她控制不住。
她的孩子,过了这个年,六岁了。
字写得真好看,工整,清秀。
第一页上,一堆车轱辘话,把她的衣食住行问了个遍,翻过下一页,又是些有关他自己的琐碎。最后一页沾了几滴水渍,晕染了墨迹,有些看不清,蓉珠抚摸着那早已干透的水渍,明白这是眼泪留下的。
蓉珠问了一句:“我能回信吗?”
禁军副统领回答她:“不能。”
蓉珠明知答案,虽意料之中,却仍难掩失望。
副统领道:“娘娘莫太难过,您马上就有新的孩子了,也是您的亲骨肉,想必等孩子落地的那一天,一定能抚平娘娘心里的痛。”
说着,他转头看向一旁的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