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子行惦记着这位故人之妻,一片兵荒马乱中,在城门口拦下了她的车,掀开帘子刚想交代几句什么,张了张嘴,话还没说出口,便惊呆了。
林霜艳的车里不止她一个人。
还带着她的两只猫。
还带着一个瑟缩胆怯斗篷裹身的女人。
那女人看上去眼熟得很,可她身上的装扮过于朴素,封子行一时没敢认,直到她侧了下身子,怀中露出一双黑黝黝的眼睛,四岁的萧醴好奇地探出半个脑袋。
封子行:“淑……淑妃娘娘?”
林霜艳一把将他拉上车,也不知她忽然之间哪来的力气,她道:“别废话了,你跟我们一起走,求天地观音如来佛保佑吧,希望我们能平安与镇北军接上头。”
封子行上了车才有机会问:“淑妃娘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淑妃脱去了一身的珠翠点缀,往日里挂在眼角眉梢的跋扈也淡了,她凄楚道:“皇后让我带着孩子偷偷走,她说,她是皇后走不得,否则萧磐就闻着味追来了,皇后让我出宫求颍川王妃的庇护,把小殿下安全送到姜煦那里。”
皇后说把萧醴藏在一个谁都找不到的地方。
蓉珠和岚婕妤找遍了凤仪宫也没有任何发现。
岚婕妤敏锐的发觉少了个人,淑妃不见了。
恼羞成怒的岚婕妤切下一根琴弦勒住皇后的脖子。
皇后在挣扎中几度即将窒息。
岚婕妤到底不敢擅自主张处置皇后。
萧磐骑马走在鲜血浸染的宫道上,两侧之人下跪臣服,高呼万岁。
他停在朝晖殿里等,岚婕妤前来向主子复命。
萧磐问:“萧醴还活着呢?”
岚婕妤:“属下无能,叫皇后暗度陈仓,把萧醴送出了宫。”
萧磐目光阴鸷:“那么,传国玉玺呢?”
岚婕妤屏住呼吸:“在萧醴身上,被带走了。”
一个砸下来,碎在岚婕妤的额头上,鲜血顺着脸颊和眼睛往下淌,在地上聚成了一小洼。
与岚婕妤一同来的蓉珠吓惨了,捂着嘴瘫软在地上。
岚婕妤一声不敢吭,她摸了摸脖子还在,能留住命她便很满足了。
姜煦的兵马逼近城外十里长亭,正面对上了逃散的流民,他高踞于山坡上,放百姓先行,忽然有一辆牛车从人群中掉转头,朝他的方向慢腾腾的走来。
裴青看了一眼姜煦的脸色:“少帅,是否拦下他?”
镇北军的人尚没适应他摄政王的身份。
姜煦说:“放他上来。”
牛车被牵到了他面前。
里头伸出一只手,拨开帘子,封子行与他对视了一眼,把萧醴推到了面前。
是如此熟悉的一幕。
姜煦心里的汹涌强忍也忍不住,任由前世今生的两个画面在脑海里重合在一处。
淑妃轻拍了拍萧醴的肩,道:“好孩子,叫人,他是王爷。”
那眼神和声调里掺着显而易见的讨好和小心。
孩子虽然不晓事,但心思敏锐,最能感知大人的情绪。萧醴稚嫩的小脸也染上了怯意:“王爷。”
封子行和林霜艳同时侧目看了一眼淑妃。
淑妃双手慌乱的在包袱里翻了一阵,拿出了萧氏皇族的玉牒和传国玉玺。
这是两样最重要的东西。
萧磐手里没有这两样,他的登基称帝就是板上钉钉的叛乱,是遗臭万年的窃国之贼。
姜煦对裴青道:“你带一队人,护送殿下北上华京。”
封子行急问道:“你不一道吗?”
姜煦往馠都的方向望了一眼。
封子行知道他在想什么:“迟了,已经迟了,镇北军主力不在,你带来的虽是能以一敌百的精锐,但馠都的城防已经被萧磐接手,重新建了起来,你这点人破城是不可能的。”
姜煦道:“皇后和德妃已落进萧磐手里了吧。”
封子行道:“姜煦,皇后必死,你去不去,结局都是一样的。”
上一世,封子行带着傅蓉微的儿子来到他面前,说的是一模一样的话。
淑妃此时开口:“王爷,皇后娘娘已服毒自觉生路了,她让我带口谕给你,她将储君和大梁都交给你了,望你不负先帝所托。至于德妃,那个贱妇早就和萧磐不清不楚了,若非皇后大义,殿下怕是已经死在他亲娘手里了。”
局势已定。
姜煦忽觉心底极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