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的耳朵似乎要滴出血来,李易之难得生出一丝不忍,顿了顿之后朝他蹲下身来,压低了声音:“再怎么说萧云歌都是你堂叔,而我与他同岁,说起来还真算你的叔叔。今日,易之叔叔奉劝你一句:不是自己的东西就不要肖想,他已经够难了……他要是把你当知己,你就守好知己的位子!若是真喜欢,那便等来世吧……”
“来世?知己?”陆然怔了。
“是,来世。今世,便知他、敬他,别生出些龌蹉心思。要是不明白知己是什么,就看看我是怎么守在他身边的!”
说完,李易之真像个长辈一般拍了拍他的脸颊,而后吩咐了尤左看好陆染便翻身下船。临走时还不忘刺他一句:“仔细看了看,被捆得这么扎实放在甲板上,更像只缩头小乌龟了。哈哈哈哈。”
——“李易之!你果真是个小人!”陆染再次用力抬起头来大骂了一声。
李易之并未转身,只大笑着抽出佩刀,背着他挥了挥手,带着余在岸上的百余人冲入了山谷之中。
骂虽骂,恨虽恨,但眼看着李易之的身影渐渐湮没,此景此景之下,陆染也忍不住朝那方向高声大喊:“李易之,你要是他的真知己,就带着他回来!”
虽然无人回应,但竖起的“贲”字军旗已回答了全部。
山谷狭窄,李易之拼尽全力守住通往江岸的谷口,让镇北军的主力撤出。
未过多久,从山谷通往河岸的石阶之上已满满是人。
随着上船的镇北军越来越多,陆染睁大了双眼仔细寻找,但不仅仅是萧云歌,竟然连自己父亲陆远的身影也没看到。
他越来越急,直到发现破烂的“陆”字帅旗之下,父亲身边的亲兵刘能。
“刘叔!刘叔!这边!”他朝那人高喊。
然而被他称做刘叔的汉子听到声音,往这边一瞧,立刻便眼神闪避着缩进了角落之中。
“刘能?你躲什么呢?我问你,我父亲呢!我父亲在哪儿?”陆染忍不住着急起来,直接叫了他的名字。
这时候,不仅仅是刘能,其他的镇北军将士也陆续发现了陆侯的儿子陆染竟也在船上,都不敢在甲板站着了。
看看四周,所有人都在逃避自己的询问,陆染心中一凉——难道,他的父亲已经……
“我父亲是不是,他是不是已经……”他喃喃再问,但“殉国”二字却一直说不出口来。
见他模样,刘能实不忍心,咬咬牙终还是如实告知:“小侯爷别急,陆侯无恙……只是,只是在保护我们撤退的时候不幸被俘……”
被俘?陆染几乎眼前一黑,忍不住挣了挣:“那云歌……”
云歌两字一出,李易之的告诫涌上心头,他下意识地看了看众人,慌忙地改了称呼:“不,我三叔呢?难道他也…..”
提起萧云歌,这些被大启军队打蔫了的镇北军便一个个都不自觉地抬起了头,刘能更是眉飞色舞道:“三皇子不愧是我大邺战神!他带着几个亲兵把启朝那边的三门火龙炮都给浇灭了,好好灭了北面的威风……”
“那他现在人呢?”
在陆染的逼问下,刘能的声音越来越小:“后来南宫家的人忽然出现……那几个虎贲军的兄弟被扔下了山岭。三皇子他,他现下…….现下还不知行踪……”
“什么?!”陆染这下几乎瘫死在甲板之上。自己的父亲身为一军主帅被俘,萧云歌又下落不明……饶是他从小长在军中,被教导男儿流血不流泪,也禁不住再次泛红了眼眶……
忽然,山谷那边传了一声仿若火龙的声响,响动虽然比火龙炮小上了些,但三层的甲板之上竟也被打穿个洞来。
“那是什么?南宫,一定是南宫家的!他们还有火龙炮那样的东西!”
“快,快开船!”有人大声喊道。
“不行!现下只剩这艘船了。你们主帅倒是被俘了,但我们主帅还没下落,我们的参将还没上船!”尤左当机立断。
李易之留下的亲兵不愧是亲自带的,说话都一样夹枪带棍,不怎么好听。
这话一说,立刻便让镇北军这边的恼羞成怒。本是群龙无首的大船之上,更是乱成了一团。
此时山谷那头,在大启军队越来越猛烈的攻势之下,李易之带领的百余亲兵已经余下不到半数。
又是一声不大的声响,江上泛起巨大的水花。为了开船,已有人冲上了甲板准备向李易之留下的亲兵下手。
眼见两边快要争斗起来,揽碧江北岸最高的将军岭上,一支红色的烟火陡然在空中爆开。
见此信号,李易之带领的队伍终于开始边打边退。
当队伍退到了连接江岸的石阶之上,两边山岭之中,南宫家的山河日月旗飘动,一排排铁箭从高处猛灌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