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头柜上摆着水杯,她坐直身体,伸手端起就喝,一口气吞下大半杯。凉水下腹,润了喉,冲散了口腔中的苦味。。
捞起手机,屏幕白光在黑暗里莹莹亮起,早晨五点。
冬日里天亮得晚,这个点距离天亮还很早。
窗帘拉得严实,室内一片幽暗,外头一点微光都透不进来。
俞早靠在床头缓了缓,摸索着拧亮床头灯。
暖橘光线填充整个空间,屋子里的陈设现出了原貌。
书房还是那个书房,床也还是那张床,只不过床上躺着另一个人。男人平和的呼吸声近在耳旁,犹如一杆秤挑起了俞早敏感的神经。
当头一棒,滞后的感官快速活络过来,昨晚诸多片段爬上脑海,像是速写板上刚画不久的油画,颜料都未干透,鲜活如初。
她真切地意识到一个板上钉钉的事实——她把祁谨川睡了。
白月光此刻就躺在自己床上,盖着她的棉被,枕着她的枕头,被子滑下一角,露出光.裸的双肩,健康的肤色在灯下漾着微光。
他沉浸在梦乡,前额开阔,浓眉舒展,薄唇微抿,睡容安详。
见惯了他清冷严肃,禁欲克制的模样,倒是头一次见他睡着的样子,很像一只懒洋洋的大猫,攻击性为零。
俞早并未感到震惊,她也不曾后悔,她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一切。
她清醒地谋划了昨晚的一切,都在她的计划之内。
她不紧不慢地从地板上捡起自己的睡衣套上。
鼻塞,嗓子疼,实在难受。俞早起床泡了杯感冒药喝。
紧接着她开始思考该如何应对当下这一切。用不了多久祁谨川就会醒来,届时少不了要面对他。
不过她从一开始就计划跑路。
至于怎么跑,有待商榷。
她能跑去哪里?
祁谨川知道她家地址,也知道她在哪里上班,只要他想找,他轻易就能找到她。
所以家和公司都不安全,那能去哪儿呢?
脑海里冷不丁飘出何小穗那姑娘魔性的嗓音——
“经过这次手术,我算是彻底想明白了,人就该及时行乐。该旅游就去旅游,该睡男神就去睡男神,想吃啥吃啥,想做什么就去做,千万别拖……”
男神她是睡到了。想吃的美食也吃到了,还是祁谨川亲自下厨烧的,不比外头饭店差。目前该做的事情也都做了。那么就剩下旅游一项了。
这么多年俞早省吃俭用,攒下的钱全用来付首付了。工作以后,每天两点一线,家和公司两头打转,她压根儿没出过省,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景德镇,还是去出差。
她拼命工作,拼命攒钱,杜绝一切社交,从来不敢有高消费活动,旅游她是想都没想过。别人有诗和远方,满世界玩,到处打卡,她就只剩下眼前的苟且了。
俞早时常会问自己,她这么努力工作,失去社交,牺牲身体,降低物欲,究竟是为了什么?
难道她的人生就只能这样,一辈子为工作而活,为房贷而活,再无其他可能了吗?
从前,这些问题向来是无解的。人生本就是在做一道深奥复杂的数学题,纵然过程万般艰辛,你拼尽全力,最后仍旧解不出答案。即使有幸解出来了,那也不是你想要的答案。
生存的压力织成了一张密实的黑布,将我们兜头困住,我们像是一头头横冲直撞的小兽顶着黑暗在不断寻找出口,直至头破血流。
当代年轻人的现状,我们总在夜深人静时崩溃,却又总在黎明破晓前自愈。一边奔溃,一边自愈,就这样过完一天又一天。
俞早突然厌倦了这种生活。她急于逃离这样的困局,哪怕只是短暂的一两周,她也认了。
昨晚决定睡祁谨川,她是清醒冷静的。这一刻决定去旅游,她同样清醒冷静。心绪甚至比昨晚更为平静。
诗和远方是需要钱的,她如今穷得叮当响,当然只能求助闺蜜。
都说家人是我们最大的底气。对于俞早而言,宁檬就是她最大的底气。不论她身处何种境地,只要她需要用钱,给大小姐去一个电话就够了。
先让她潇洒几天再说。等她旅游回来,她再当牛做马好好挣钱,还给闺蜜。
早晨五点,整座城市尚未苏醒,还沉浸在睡梦之中。俞早给大小姐发了条微信。
俞早:【姐妹,江湖救急啊!】
脑袋一拍决定出门旅游,可是去哪里呢?
出国吧!她还没出过国门,还没见识过外面的世界。既然要旅游,那就干脆走远点。要是在国内的话,万一祁谨川想不开去找抓她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