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头,米茉莎正抻着脑袋盯着他。
郁臻把食指放在唇上,挤眉弄眼示意她别说话。目光一瞥,见床上互相依偎的女人神色漠然,手脚瑟缩,好像早就忘了他的存在。
红发巨人走到床边,粗糙的大手伸向那些娇柔美丽的身躯,他抚摸她们的头,嘴笼缝隙里漏出含糊的低吟,是在数人数,应该还不知道房间里多出了一个人。
郁臻看准囚室唯一的出口,此刻正通畅无阻,他屏住呼吸,踮起脚抬步跨出——
烈日阳光重新落在肌肤,温度叠加亮度,将他带回明亮的卧室内。
他大口喘气,刚为逃离怪胎巨人的魔爪感到庆幸,又被眼前天赐良机感到一阵头皮颤栗。
房门仅仅是关合,并未上锁。
卧室地面铺着地毯,无需再勉力维持脚下的轻悄,郁臻以最快的速度冲到门边——他收敛了肢体幅度,凝神静气地转动门把手,谨慎得如同演一出哑剧……
吱呀——
不大不小的开门声带来的震响更胜于晴天霹雳!郁臻冷汗俱下,一鼓作气拉开铁门飞奔向室外!
他在曲折的石廊中疾跑,耳旁仅剩风声和自己的心跳,这里没有灯,他凭借高超的视力辨识方向,忽然一道突兀的浅色影子在前方的黑暗里显形,纤细、小巧。
是一个人。
郁臻没有听见任何声响,腹部却被尖锐的刺痛贯穿!
他像被箭矢射中的兔子,砰然栽倒摔地,翻滚数圈……
疼!郁臻捂着肚子,指缝被热血溢满,在墙边蜷曲起身体。一缕带着香气的头发扫过他的脸颊,噩梦中熟悉的面孔与他四目相对。
“看来是我低估你啦。”艾莉卡的颊边晕着酒窝。
杜彧被人按在镜子前,手脚仍被捆缚在椅子里,剪刀绞断他一撮撮的头发,刀刃富有节奏的咬合张开,听得人后颈发麻。
从镜子里看,给他剪头发的人颈侧刺着数字3,年纪不大,沉默寡言,从进来开始没跟他说过一句话。
他尝试与其交谈,然后3号张大嘴,表示自己不能说话。
杜彧看见对方口腔内部断掉的舌根,一时间想问的事情更多了。
他的新发型短而碎,乱得像刺猬,但完整的脸型露出来,显得人精神状态活泛了不少,面部创伤敷过药,消了肿,伤痕淤青还在,倒是压制了相貌的出挑感。
理发完成,3号解开他的脚镣,将他的两只手由反剪换成正铐,方便他起身自由活动,清理身上的头发渣。
杜彧拿起一条毛巾,看着上面的污渍,放下了。他对着镜子擦掉脖子和鼻尖的碎发,通过镜面凝视身后的3号,一个念头在脑海中打着旋儿。
他能信手拈来的凶器有手铐、毛巾,或者打碎镜子后的玻璃片,但杀了这个人,他有办法逃出这座巨大的地下城吗?
没有。
放弃当下反抗的想法,杜彧担忧起不知身在何处的郁臻,如果艾莉卡说的是真的,搞不好人现在已经死了。
那样瘦弱的身板,大概是经不起厉害的折腾,真可怜。
这一假设像植入他思维里的病毒,他很快便陷了进去。
假如想救的人死了,他该干什么?逃走吗?还是就留在这里了?
为什么计划总赶不上变化?真麻烦。
“哐——!”
艾莉卡踹门而入,她换掉了裙子,一身利落精干的打扮,看到杜彧的新造型,满意道:“这才是男人该有的样子。”
“走啊,带你去看点有意思的。”她用一根手指勾着他手铐上的锁链,牵引大型犬一般,带他出门了。
地下无自然光,照明全靠电灯和蜡烛,每条路都一样的粗糙曲折,行走其间堪比在鼹鼠洞里冒险,艾莉卡长期生活在此,轻车熟路地领着他七拐八拐,最终穿出石洞,走到了一处照得进阳光的地方。
形容此地是斗兽场较为恰当。
他们站在石壁上,脚下是木头铁片修葺的栈道,放眼望去四面是高如城墙的巨型岩石。数块巨石呈环状围立,中间最大的缝隙自然形成了一口深坑,下方的沙坑被清理平整,散落着数具尸骸,有的是人骨,也有的是他看不出原貌的大型动物。
杜彧环顾四周,被沙砾风化的岩层深浅不一,被凿出了许许多多的洞穴,原来这群人就是生活在这些巨石的内部。并不是每个洞外都有立足的栈道,除了他们,更多的人是摩肩接踵地相互挤压,趴在洞口,探出头往下张望。
在各座巨岩的相接处,还有数不清的缝隙,填满了难以窥见其内的黑暗,从石缝周边的血迹爪印看,这便是被豢养的动物们的藏身之所。
“你的同伴蛮机灵的,比我想象的能干。”艾莉卡两手放到铁栏杆上,上身外倾,向站在自家阳台上,表情惬意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