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宁:“……”
***
翌日天光才刚破晓。
护院握着一只信鸽,以最快的速度来到庭院外,立于月门处,求见顾远琛。
顾远琛有早醒的习惯,他无论前一夜睡多迟,鸡鸣声起,他就会醒来。
起榻之际,顾远琛回头看了一眼正酣睡的小妻子,薄唇与眼梢的笑意渐浓。
有阿宁在侧,他苏醒的那一瞬,也觉之,余生可期。
顾远琛轻手轻脚走出卧房,待一眼扫过黑甲士传来的消息时,他脸色骤然冷沉,低喝:“来人,备马,立刻出发!”
众人行动有速,不消片刻,一行人已经策马离开。
顾远琛所骑的赤电,本就是纯种战马,警觉性极强,奔出巷子时,它甩了甩马头,顾远琛立刻警觉,眼角余光射向身后,这又吩咐了几名黑甲士:“你们几个留下,处理掉那些探子,一个不留!”
“是,公子!”
不消片刻,顾远琛已经带上几名高手消失不见。
***
直至傍晚十分,暮色倾笼之际,顾远琛一行人才潜入一处客栈。
顾远琛的眸子极为敏锐,如猎鹰般精准,他一眼就认出了关在囚车里的所谓的兽人。
隔着数丈之远,那兽人虽蜷缩着身子,也背对着顾远琛的,但不知为何,顾远琛却能笃定,这人就是父亲。
即便还没挨近囚车,但那股腐烂的恶臭气味还是飘了过来。
兽人看上去骨瘦如柴,浑身褴褛。
顾远琛瞳孔一缩,眼底诸多情绪交织,有愤恨、杀戮,恨不能灭世。但也有心疼、痛心。
他的父亲,也曾是风度飘飘的逸群之才。
也曾在长安街受掷果盈车的待遇。
此刻,顾远琛内心一阵恶寒。
他的手紧握着腰间的软剑剑柄,蓄势待发。
“公子,迷药已经下了,不出意外,南蛮使臣皆已中招。”
原本,顾远琛没打算直接杀人,一旦南蛮使臣死在大殷境地,会对边陲安稳不利。
但他忽然改了主意。
“全部杀了,一个不留!”
他顾及朝廷与天下,谁来顾及镇国公府?
他守卫着的,到底是谁的江山?
在萧氏皇族掌控江山之前,顾家就已经立族于世,是史书上都要浓墨重彩纪下一笔的簪缨将门!
区区萧氏皇族,又算个什么?!
此刻,顾远琛骨子里的野性、倔傲,统统冒了出来。
他体内住着两个人,一个忠君爱国,另一个戏谑纨绔,随时想要颠覆一切。
“是,公子!”黑甲士听令。
一阵刀光剑影后,血腥味漫入夜色,南蛮人的血也格外令人恶心,浓稠到令人干呕。
顾远琛支起身来,拔剑出鞘,他的腿在轻颤,一步步走上前,挨近囚车时,亲自一剑挥开囚车上的锁链,劈开后,他撩袍跪地,声音雄厚有力,但细一听,微微轻颤。
“父亲!儿子来迟!是儿子不孝,让父亲遭受数年之灾!”
黑甲士怔住须臾,但很快也纷纷跪在顾远琛身后,有人已经嗓音干涩,“属下等人,恭迎国公爷!”
“恭迎国公爷!”
那蜷缩在角落的兽人终于有了动静。
顾行舟以为自己幻听了。
他转过身来,缓缓挪了出来。
他是顾家家主,是老国公爷最满意的一个儿子,是一品爵公,是三军统帅。
顾行舟的名字,曾经令得无数敌军闻风丧胆。
他是顾家的传奇,也是大殷的英雄。
可这位英雄,此刻却是身型佝偻,他行至顾远琛面前,手轻颤,搭在了顾远琛的肩头,腰身颤颤巍巍,看上去便是长时间身子骨蜷缩在狭小之处所致。
这些年,他听南蛮人故意提及过数次顾家人战死的消息,他知道,自己仅剩下老四一个儿子了。
所以,眼前人,是老四?
数年未见,他的小儿子,已完全是成年男子的体格。
顾行舟嗓音沙哑不成词,“好……好孩子!”
顾远琛无声落泪,他抬手摸了把脸,站起身时,一把将顾行舟抱住:“父亲,咱们回家。”
回家……
顾行舟以为自己在做梦。
他有生之年,竟还可以回家。
落入蛮夷之手的汉人,几乎没有全尸回到故土的。
这时,一名黑甲士疾步走来:“公子,火油已备好,大火过后,毁尸灭迹,朝廷与南蛮的人都查不到咱们头上。”
“嗯。”顾远琛应了一声,却又说,“哼!查到了又何妨?!”
他此刻的表情肆意狂妄。
再不济,他便调动三十万顾家军,与朝廷鱼死网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