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离得远,又有诸多身影遮挡,看得并不分清。
直至近前,萧珩才发现萧肃下颚的伤竟如此严重。
黑猫伤人那日,他原本曾想改变事态的发展,却在混乱中被人狠狠拽了一把,阻碍了他的行动。
萧肃被猫所伤,且最终依旧伤了脸。
时至今日,谜团也未曾解开。
可此事发生的时间毕竟比之梦中提前太多。
萧珩虽觉得不妥,到底没太放在心上——
春闱之日尚早。
那猫便是再厉害再野,萧肃便是伤得再要紧再重,凭府医与太医妙手回春,近三个月的时间,怎么也该好齐全了。
他实在没料到,四皇兄不仅不曾好齐全,还成了这副模样。
原先不算太深的伤口周边一层叠着一层往外结痂。
结成的厚重硬痂却未能正常脱落,反倒像是生了根的藤蔓般牢牢黏住了皮肤。
更严重的则是伤口本身,明显已腐烂化脓。
“的确是上次猫挠的那处,”萧珩垂眸看着他的下颚,皱眉不解,“可为何伤得更重了?”
萧宁自打方才见面便一惊一乍幸灾乐祸,看似关心却句句透着不信任,还大着嗓门惹得旁人频频侧目。
萧肃对他自然没什么好脸色。
此刻面对萧珩,他的神色明显缓和,话也多了不少。
“这伤古怪,原本被挠那日回去便已止血,可用药结痂之后却每隔几日便又裂开,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渐渐就成了这样。”
“这……”
有就近的大臣没忍住:“不过是只猫,被挠一下便是不用药,轻则片刻重则几日也能无碍,怎会越来越严重?”
“会不会是药用错了,不对症?”
这个问题,萧肃显然早已想过也验证过。
因此他只是摇头。
“那药是府医开的,同时用在脸上和身上,其余地方早好全了,就剩此处,不仅未曾愈合还恶化至此。”
“本王也有过怀疑,便又烦请李太医亲诊,可惜重新开了方子,用过却依旧如此。”
“啊?”这下萧宁不由又惊叹起来,“李太医开了方子都不成?”
他说着,忽而想起:“之前我在军营倒是听人说过,有些人体质特殊受不得伤,一受伤便会留下很大的疤痕甚至怎么也好不……”
话未说完,就被身边此起彼伏的咳嗽声打断。
更有太子一派的大臣彻底冷了脸色:“五殿下慎言。”
众人神色不一,表情古怪。
萧肃贵为亲王,平日里养尊处优金尊玉贵,也并非如齐王和恭郡王一般自幼习武。
他从小到大受的伤恐怕屈指可数。
谁也说不准会不会真是某种特殊肤质。
气氛太过怪异,萧宁也察觉出自己此刻所言有些不妥。
可他与萧肃的关系本就一般,因此只低声嘟囔道:“凶什么,本王不过是说有这种可能性。”
唯有萧珩微微歪了一下脑袋。
并没有这种可能性。
他记得分明,梦中的萧肃也被猫儿伤了脸,可那时却是因春闱在即,实在不宜脸上带伤前去主持大局。
后来人选确定为三皇兄楚王萧辞。
没过多久,萧肃的伤便好了。
可如今此事却又生变。
明明身处灯火璀璨温暖如春的大殿,萧珩却只觉得一股寒意自下而上直窜后脑。
从前他并非执子之人,看得自然不够分明。
如今远观棋局,才发觉似乎有很多东西都变得不可思议。
酉时初,宫宴开。
熙熙攘攘的人群尽皆坐定,喧嚣声亦戛然而止。
既是宫宴,又是百官同庆,更是除夕,该有的仪式自然免不了。
众人跪了一地,先由礼部尚书宣诏,祈福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再由梁帝举杯,与天下臣民共勉。
洋洋洒洒又说了小半个时辰。
萧珩觉得自己肚子都快空了,耳朵也嗡嗡的,才听得上头终于传来张宝全铿锵有力的声音:“起——坐——传膳——”
此次宫宴与往常相同,照旧分内外两场。
内场由苏贵妃主持,景妃、丽妃、端妃等一众妃子及几位公主在旁帮衬。
各家女眷皆在其中。
外场则由梁帝出面。
皇室宗亲及朝中大臣欢聚一堂。
除了太子和齐王,三皇子楚王萧辞、四皇子秦王萧肃、五皇子恭郡王萧宁及六皇子礼郡王萧珩尽皆到场。
剩下的七、八、九三位皇子年纪还太小。
一位如今才刚会说话,正拉着身边的小太监想出去。
另外两位甚至还是奶娃娃。
此刻被乳母抱着,倒也坐在下首,却有些无人问津。
但无论如何,打眼看去整个场面还是很温馨和睦的。
先前被沈国公府一事弄得有些心烦的梁帝,难得露出一抹笑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