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略显臃肿的身子往后一靠,眼睛不由自主地又眯起来:“萧墨?他的事,本王与你们想的倒是有些不同。”
“你们担心他因战事再起被父皇重用,到时此消彼长,本王自然便又矮了一头,但你们可曾想过这重用是如何一个重用法?”
“是让他在朝中手握大权?”萧辞略显讥讽地摇了摇手指。
“不会,父皇为保我大梁太平,定会再派他去往前线,十有八九还会再加上康亲王在旁辅佐。”
“上阵杀敌,你们真当是什么好事?”
下方众人有些茫然地抬头:“这,可这就足够了啊!”
“手握兵权,还有康亲王辅佐,他们二人远在边疆,想做什么便能做什么,届时再大胜归朝,恐怕连圣上都要忌惮三分。”
“到时满朝文武皆将他们当作英雄!”
“若齐王振臂一呼,还愁没有支持和拥护者?”
萧辞闻言,终于缓缓站起身来。
他身上这件夹袄,还是前段时间刚做的,如今穿在身上又显得有些空旷,晃晃悠悠十分没形,也更衬得他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
他自己却并未察觉,只来回踱了两步。
“此话也并未没有道理,不过本王却在想,若是换个角度——”
“他们在外征战,京城之中的成年皇子,是不是就只剩下本王和瑞亲王两个?照你们所言,瑞亲王对争权一事并不在意。”
“那本王便理所当然会成为父皇的左膀右臂。”
“是,他们在外手握兵权的确颇有威胁。”
“可沙场无情,刀剑无眼,谁也无法确定齐国大军如今的实力,处处都是陷阱,日日都是未知。”
萧辞没再往下说。
底下站着的众人却恍然大悟:“殿下所言,倒也不错。”
“何况沙场无情刀剑无眼,在战场上,谁知意外和明天哪一个会先来?即便他们运气真的好,可意外嘛!”
有人笑着,规规矩矩躬身朝萧辞一拜:“如此,还是殿下英明!”
又是一阵轻声细语的交谈。
不知过了多久,书房内渐渐安静下来。
夜半时分,萧辞吹灭了最后一根蜡烛,在内室的床榻上躺好休息。
先前站着的那些人也已不见,但书房的大门却从始自终未曾打开。
萧珩府上猫狗打架的事,原先只有一街之隔的萧墨知晓。
但到了第二日一早,这消息便传到了梁帝耳中。
因要早朝,梁帝只来得及先问了两句,直至处理完朝政再次回到启元殿,他才得以了解详情。
“黑螭卫既有人暗中守着,在此之前可曾发现有何不妥?”
吴尤一身锦袍,干练而利落。
雪后初晴,气温变得更低,他却丝毫不曾受影响,唯有行到外间时才会披上大氅,寻常时连取暖的炭盆都不用。
此刻身在大殿,甚至连外头的罩衫都没穿。
听得梁帝问话,他恭恭敬敬地拱手道:“回陛下,瑞王府后院新建不久,院墙内外皆种满了常青树。”
“天气渐冷,又下了雪,因此的确有些遮挡视线。”
“我等并不能靠太近,根据当时在现场的黑螭卫所说,那条街人来人往,不少达官贵人平头百姓都会路过。”
“但他们的确未曾见到狗。”
“照理说那狗的身型不小,若是正常的疯狗,恐怕早在未进入院墙之前,面对外头的人就该叫起来了。”
“事实却是,”吴尤冷声道,“外头一直风平浪静,甚至院内最开始也没什么异常,直至瑞亲王带着人出现,那狗才突然蹿了出来。”
“臣已派人去暗中察探,那么大一只狗,不可能凭空出现。”
梁帝盘着珠串的手渐渐停下。
“一年前,有只黑猫也曾神出鬼没,不仅闹得宫中不安,还险些伤了珩儿性命。”
他说罢,抬起头来:“这件事,命人秘密去查,不要闹出太大动静,省得打草惊蛇。”
“另外,再派些高手去瑞王府外暗中守着。”
“若对方还有后招,则可一网打尽。”
“若后续并未再有任何异常,那此番之事便只是试探,你们查出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要轻易放过,亦不要声张,务必及时来报。”
吴尤朗声应是,很快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张宝全默默地着人给梁帝上了壶热茶,见他抬手接过,尚未开口就听到帝王略显疲惫地叹息一声。
“年轻时,总担心子嗣艰难,我大梁难以为续。”
“如今才知,皇子太多也有皇子太多的难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