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他微一抬手,“你若累了便去旁边躺着歇会儿,本王在这里头嫌闷,想去外头走走。”
“属下不累,”林黎跟着站起身来,“属下便是躺了也心烦。”
萧珩沉默片刻,没再勉强,索性一招手道:“罢了,睡也睡不安稳,你若高兴,便随本王去后面看看。”
“听说那边竹林已种上了?”
林黎闻言,边抬脚跟上边道:“是,凉亭边上种了不少竹子,倒的确凉快又通风,殿下若觉得屋里闷,正好去那边坐坐。”
一直趴着的团子听到这话,立刻要往萧珩身上爬。
YST
萧珩俯身一把将它捞起,黑风随后跟上。
唯有小猫抬头看了他们两眼,似是觉得无趣,又慢吞吞趴了回去。
一路行至刚刚扩建的后院。
虽中间有一块还未完全弄平整,跑狗场的地面亦尚未夯实,但亭台楼阁小桥流水的角落已生机盎然。
他们刚到,便有小厮赶紧上茶,又搬来冰块,接着将凉亭上方的蒲扇以机关转动开启。
竹林遮阳,冰块随风散出冷气,让人原本烦躁的心情变得安逸。
直至旁人全都退下,二人才说起今日之事。
林黎边摸着黑风的后背边道:“真是令人唏嘘。”
“从前堂堂太子,将来的大梁帝王,竟就这么死了,虽说他如今已被贬为庶人许久,又一直关在宫外,可也少不得引起波澜。”
“更何况还有四皇子,隐忍在内看似无害,却做出这种事来。”YST
他叹息一声。
“科举舞弊勾结外敌,残害兄弟背叛大梁,桩桩件件都是死罪。”YST
“圣上虽尚未裁决,但看样子是不会轻饶于他,只不知此事又会牵扯出多少旁的秘密。”
“真叫人想不通。”
“好端端的阳关大道他不走,偏走旁门左道。”
“前一瞬还是忠心耿耿的姿态,下一瞬便立刻翻脸不认人。”
说到此处,林黎倒是拍了下脑袋:“其实这般一想又合理了。”
“都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四皇子既能与二皇子站在一处,又与齐国人勾结至此,骨子里的狡诈狠毒自然如出一辙。”
的确。
萧珩听着这话,一时有些恍然。
就好比从前的他,狡诈狠毒这些词便时常被用在他身上。
他是双手沾满鲜血的厉鬼,人人闻风丧胆的恶魔,是阴险毒辣为了权势不顾一切,视人命如草芥,将世人玩弄于股掌的大梁六皇子。
可在内心深处,他本不该是那样的人。
他并不爱权势,更不想与人产生纷争,然而因有太子在前,许多事终究到了不得不做的地步。
那些阴暗见不得人的日子,明明近在眼前,却变得非常遥远。
似乎从他终于离开萧衍的那一刻,光明和温暖便随之而来。
林黎并不知萧珩心中所想,已自顾自嘟囔道:“就是不知二皇子之死是不是真的意外。”
“意外?”
萧珩回过神来听到这话,不由冷笑一声。
“四皇兄最是冷静不过,计谋暴露的瞬间他都能做到淡定自若一言不发,又怎会在那时突然失了分寸?”
“本王看得分明,父皇亦心中有数。”
“否则你以为父皇当时为何不让人上前相救?不过是想看看他们究竟要演什么戏,继而顺水推舟,结束这一切。”
林黎呆了一下,好半天才说服自己。
又愣怔地道:“如今消息大约已传进宫了,这些年娘娘虽与他不算亲近,可毕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
“本来那日听说他在大火中没了动静,娘娘便病倒了。”
“这回若再知他明明捡了一条命,最终却又死得这般惨,也不知会伤心成什么样……”
苏贵妃已年过四十。
她保养得宜,又养尊处优身居高位,因此单从表面看去,也不过比二皇子萧衍稍长。
可外在再如何完美,身体也不如真正的年轻人。
哪里经得住这般时不时的刺激和惊吓?
自打从那场昏睡中醒来,自家主子除非迫不得已,否则很少进宫,自然也甚少往娘娘宫里去。
可过时过节该准备的贺礼却一样不落。
就连府中得的第一枚鸡蛋,果树上熟透的第一颗果子,都被仔细包好送进了宫中。
殿下嘴上虽不说,心中还是十分惦记的。
林黎说罢,就见萧珩浅浅喝了一口茶,又将茶盏放到一边。
默默垂眸许久,他半晌才道:“母妃性格刚烈要强,看着是为达目的不惜以卵击石的性子,实则却比咱们想象中要活得通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