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他在睡梦中都觉得腰酸背痛,喘不过气来。
艰难地舒展了一下身体,不远处传来林黎刻意压低的声音:“殿下是醒了吗?”
“……怎么了?”
萧珩边问边坐起来靠着,将两只玉枕推到一旁:“什么时辰了?”
林黎已几步上前:“刚过丑时。”
“属下正准备唤您起身,”他说着,手脚麻利将昨晚睡前挂好的衣衫抖开,边伺候萧珩穿戴,边道,“刚刚得到的消息,说是齐王府出了事,圣上大怒,召诸位皇子即刻进宫。”
“齐王府?”萧珩皱了下眉,他记得自己昨日从宫中回府时,一街之隔的齐王府正灯火通明,喧闹声大得很。
“昨晚大皇兄不是在办宴吗?”
他疑惑喃喃,脑中忽而闪过之前梦中的场景——
太子被禁,他进宫求情却惨遭父皇斥责,更被拔剑相向,连爵位都几乎不保。
后来虽平安回府,却被禁足整整三个月。
那三个月里,父皇派王斌亲率禁军封锁礼郡王府。
守卫森严,有如铁桶,以至于他消息闭塞,完全不知外间究竟发生了何事。
直到三个月后禁军撤去,他终于得以出门,才听说齐王因设计太子被贬,不仅被降为郡王,就连北边的封地也一概被收回。
那分明是来年惊蛰之后的事。
萧珩拿过一旁的茶水漱口,心中沉吟。
照常理而言,但凡设谋献计之人,往往长算远略、迂回曲折、徐徐图之,而想要揭穿阴谋,则必然需抽丝剥茧、循序渐进,方能去伪存真。
这绝非一朝一夕就能做成。
可如今此事竟发展如此迅速,着实不太对劲。
林黎并不知晓自家主子的想法,只明显有些兴奋。
因着太子被禁,齐王府也水涨船高。
不仅下人们个个变得趾高气昂,朝臣们暗中换了风向,就连太医院的太医都忙得脚不沾地,生怕治不好他那个体弱多病的小世子。
反倒把萧珩这个礼郡王放到了一边。
抢太医之仇,不共戴天。
现下那边终于倒了霉,林黎想不高兴都难。
“是在办宴。”他语速欢快。
“这倒不是什么秘密。听说折腾了这些日子,齐王世子的病终于大好了,齐王殿下高兴得很,所以昨日才大宴宾朋。”
“可惜正高兴呢,就被王统领搅了局。”
林黎说着,意犹未尽地叹了口气:“不过后头的事,属下便不清楚了,还得等您进宫之后才能知晓。”
此番应召入宫,明旨不可带人随行。
萧珩跟着引路的太监迈步至启元殿时,三皇子楚王萧辞、五皇子恭郡王萧宁已在其内。
自七皇子始,后头几个年岁都还太小,话都说不利索,自然没来。
萧珩客客气气地给两位皇兄见礼。
正要坐下,就见恭郡王萧宁不客气地朝他看了一眼:“六弟姗姗来迟,是府上有什么要事不成?倒叫我们兄弟好等。”
又来了。
他这位五皇兄,但凡与他见面,没一次能好好说话。
摆在以往,为不坠太子威名,守住贵妃颜面,萧珩定要反唇相讥,与他你来我往,大战三百回合才肯善罢甘休。
可如今嘛……
不露声色打量了对方一眼,萧珩选择闭嘴。
打赢了嘴仗又如何?
保不住性命,便是嘴仗打赢三千回合也毫无意义。
萧宁却没料到自己一拳下去打在了棉花上。
这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十分尴尬恨不得时光回转,偏又咽不下这口气,一时恼羞成怒道:“六弟长了年纪建了府,规矩倒越学越回去了,兄长问你话都装聋作哑,简直荒唐!”
你才荒唐,你全家都荒唐。
脾气暴躁,心性耿直,说话不过脑子,难怪在梦中死得那么惨。
记忆回溯。
幽暗,粘稠。
湖水自四面八方倾泻而下,钻进口鼻,堵住双耳。
脚下有千斤重物拽着他坠落,无论如何用力往上游,依旧摆脱不了溺毙的命运——
不要!
脑中的画面散去,萧珩霍然坐直身子,有些神经质地喘息了一声。
罢了,他有什么资格嘲笑旁人?
他在梦中的死状比之萧宁实在好不到哪里。
因这想法,他的眼神都难得柔和了几分,带了些同病相怜。
萧宁正等待他的反驳想要与之一战,就被看得一头雾水。
好半天才自言自语似的低骂了一句:“看什么看?生病生坏脑子了?莫名其妙的!”
楚王萧辞一直不曾吭声,此刻适时笑着开口劝道:“都是自家兄弟,你四哥不也到现在都没来,你抓着六弟不放做什么?”
“再说,是咱们来得早了,又非他们来得晚了,今日本就有事,你再闹起来被父皇知道,小心受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