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聿也小时候在他身边待着不长,但听周爷爷说周聿也小学的时候之前也来怀城读过书。
当周爷爷无心说出那个小学名字的时候,喻时吃了一惊,忍不住出声说了一句:“这不是和我一个学校吗?”
周爷爷一顿,随后笑了笑,语气长叹了一声:“是啊,当初要不是因为他妈的缘故,阿聿没念多长时间就转走了,说不准这么多年下来,你也能和他一块念书了哈哈哈……”
喻时也跟着笑了笑,但心里却不知被塞进了什么,鼓鼓胀胀的,滋味实在算不上好受。
原来,他俩也有差点成为青梅竹马的机会啊……
喻时苦涩地勾了勾唇角,却半点提不起积极的情绪来,她垂下眼来,盯着眼前搭在碗上的筷子。
她在想,小时候的周聿也,过的是多么漂泊无定的生活啊。
心思正一番浮沉时,她的手腕处却忽然搭上一只温厚的手掌来,她一怔,抬起一双水润的黑眸朝他看去,周聿也朝她轻轻点了点头,然后拉住她的手腕,站了起来,微微低下头队饭桌那两个说的正起劲儿的大人招呼了一句:“阿姨,爷爷,屋子里有些闷,我带喻时出去逛逛。”
周广平当下手一挥,笑呵呵地说了声:“去吧去吧,别着凉了,早点回来。”
唐慧也跟着点了点头,看着周聿也和喻时离开的背影,还不忘有些感慨地说了一句:“突然感觉喻时要是有个哥哥也挺好,年龄相近些,能说的话也更多点。”
“这有什么难的,往后就让周聿也那小子护着喻时,往后他就是她哥……”
她妈和周爷爷的声音逐渐消失在门后。
周聿也没有出声,而是一路拉着她,回到了小卖部里面,摁开灯。
灯光要大亮的那一刻,喻时的眼前先覆盖住上了一片阴影,她纤长的睫毛在他温热的掌心轻轻扫了扫。
等灯亮后,他才缓缓放下来,喻时逐渐接受到光亮,眼睛全部睁开,就对上了周聿也那一双纯黑的瞳仁。
“你……”
他转过身,从书桌下方,取出了一个看上去比较旧的笔记本,然后拉着她坐在了书桌前的椅子上,然后自己又扯了个椅子坐在她跟前,两条腿有些无拘无束地敞开,而靠里一些,是女孩穿着牛仔裤的纤细双腿。
他把那个笔记本递给了喻时。
喻时微微一愣,笔记本封皮那,还是少年比较青涩笨拙的笔迹,但还是方方正正地写着“周聿也”三个字。
她抬起手,轻轻抚过那三个字,头顶周聿也的声音传下来:“这是老周送给我的第一个笔记本,我一直保留在现在。”
喻时眼皮一颤,手上动作停顿,嘴唇轻抿。
这是他第一次对她提及他的父亲。
“其实对于我来说,老周不单单是我的父亲。”
周聿也微微躬着身子,双手交叉,平沉的目光垂落下来,安静地看向前方。
“他是我的数学启蒙导师,正因为我见过他真正热爱数学为数学奉献的样子,所以也给了我力量,梦想去做他那样的人,甚至想过把我这一生奉献给数坛也未尝不可,可连老周那样天才的人,也会因为一道题的结果,一个理论而纠结的几天几夜不睡觉,而当时的我什么都不懂,只能在他身边干看着,一点忙也帮不上。”
他耷拉下眼皮,嗓音越发的淡:“所以那时候的我就一直玩了命地开始学习数学,我开始不断地去参加各类的数学竞赛,逐渐拿到了各种名次,从小奖到后面的次次冠军,他也不吝对我的夸奖,那时候我就在想,这么学下去,我一定可以到他那个水平,或许长大后,我就可以和他站在一起,共同攻克难题,所以当时外界的那些人总说啊……”
周聿也没有温度地笑了一下,语气淡漠:“周家又出个数学天才,说不定比他老子周树南还要厉害。”
“可是。”
说到这里,他嘴角笑意陡失,面无表情,交叉住的手缓缓收紧,重重地按在了指背处,发出关节咔嘣的声音。
“老周不知什么时候做不出来题了,那段时间他把自己关在房里,一直都在反反复复算那些题,草稿纸不够用,他直接写在了墙上。”
周聿也微微闭了闭眼,一张俊脸上是罕见的黯淡和颓废。
他想,他这辈子都忘不了,那天偷偷打开周树南房间的房间,他走进去看到的光景。
随地可见的草稿纸扔到了地板的各处,上面的字迹从工整逐渐变得潦草,到后面根本看不出写的是什么,而转过身,就看到当时被刷的粉白的墙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计算公式,铺天盖地的,朝当时刚满十岁的男孩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