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床里面靠里的一支,躺着的是江昭的奶奶。
老人家头发已经完全花白,看上去应该是受病痛折磨不少,脸色很差,身上插了不少的管子,正躺在病床上昏睡着,江昭进去,连着叫了两声,她才慢慢醒过来,江昭过去给她擦脸,擦身子,又吃了一些流食,整个过程很缓慢而又温柔,江昭年纪很小,可做这些事情没有多说一句话,在尽心尽力地照顾着江奶奶。
有隔壁同病房的人看见江昭,忍不住出声打了句招呼:“小姑娘又来了啊……”
江昭弯了弯唇角,对着病友笑了下,转头和江奶奶低声细语地交谈着。
沈逾青站在门口,看着门上的玻璃窗透出来的景象,心上好像被套出了一个厚厚的罩子,密不透风,心跳变得厚重而又沉缓,连带着呼吸也变得重了起来。
所以这么多天,她都是这样过来的吗?
沈逾青忍不住抬起骨节分明的手撑在了门上面,突然间感觉胸口处闷的很厉害,薄削的唇角重抿着,漆黑的眸中满是隐忍和难抑的晦暗。
等江昭看着江奶奶再次慢慢睡过去之后,她才浅浅吁出一口气,放轻步伐从病房里走了出来,一出门,却发现刚才的人已经不在。
江昭宥些发怔地立在原地,但很快她低下头自嘲地笑了一下,转过头准备走的时候,才发现沈逾青手里面拿了一些水果和燕窝。
她抬起头,眸光中还露着隐隐的泪光,但发懵地看着他。
沈逾青弯唇笑了一下,吊儿郎当地说了一声:“怎么,以为我走了?来医院看人,总不能两手空空吧。”
刚就出去买了点水果和补品,回来就看见江昭就跟迷路的小孩儿一样,不知所措地杵在原地,很惹人心疼。
说完这句话,他无奈地笑了笑,用腾出来的那只手的指腹沿着她眼角的湿润,轻轻抹了抹。
江昭下意识想躲,可下一秒却被他有些强硬着按住肩,动弹不得,有些发哑的嗓音在头顶上响起,带了点叹息。
“江昭,我的心没有那么硬。”
江昭好不容易平复好的情绪被这一句话全都摧毁的一干二净,她仰起头,扯唇没有感情地笑了一下,目光很凉地看向他。
“所以呢?你要帮我是吗?”
说完这句话,她就先不抱一点希望地自顾自摇了摇头,表情悲凉而又淡薄。
怎么可能呢?
几十万的手术费,她真是疯了,问一个同样是十六岁的人。
他又能怎么帮她?
“是。”
可不如她心中想的那样,耳畔忽然传来一声笃定发沉的声音。
江昭睫毛一颤,抬起头去看向前方。
沈逾青深沉着一双眼,目光浓浓地看着面前神色苍白的女孩,又再次对着她的眼,重复了一遍:“江昭,我帮你。”
江昭动了动唇,很想说些什么,可喉咙像是干哑了一样,怎么也吐不出话来,最后,先落下来的却是自己豆大滚烫眼泪,一滴一滴,全都重重砸在地面上。
她扁着嘴,又吸鼻子,几乎是手足无措地去擦着自己的眼泪,可只觉越擦越多,自己也变得越来越狼狈不堪,肩膀也不由得缩了起来,因为哭泣而变得一抖一抖的。
沈逾青看到这一幕,心头的钝疼感越来越强,重抿了下唇,想抬起手把面前锁着肩膀哭泣的女孩揽入怀中,可想到什么,最后还是低抑地叹息了一声,抬脚往前走了一步,抬起手掌只覆在她的眼周,手指缝隙间满是她温热湿润的泪。
“江昭,这不是施舍,这是交换,这么长时间以来,是你在帮我,这次,就换我来帮你。”
江昭只感觉眼前一片红暗,没有了外界暴露的令人不安的光亮,她终还是忍不住重重抽泣了一声,压抑了太久的情绪终于宣泄而出。
他知道她这么长时间以来都在坚持着什么。
她有她自己的傲骨和意志,可再坚强的意志,再坚硬的傲骨,都会被不堪的生活所腐朽掉。
江昭不想拖累别人,可在这一刻,她能抓住的救命稻草,只有他。
沈逾青没有告诉江昭他从哪儿去筹那几十万的钱,只让江昭好好照顾江奶奶,剩下的事情由他来就可以了。
看着江昭一副欲言又止犹豫不决的样子,沈逾青想到什么,有些不敢相信地呵笑了一下,抬起手用力揉了一下她的脑袋,有些服气地说道:“放心吧我的小老师,绝不做犯法的事,行不?”
江昭咬了下唇,目光忍不住看着地上,声音平缓:“那些钱,我会一点点还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