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辛禾眼睛浑浊, 低头看地面, 瞳孔里是苍老的黄色, 枯败得如同秋天的残叶。
他低声说:“我想……”
易辛禾笑了下,抬起头,眼神没有焦距地看向前方, 继续道:“我想他妈了。”
渣男的深情最不值钱, 池牧烟冷声道:“你动手打她, 还逼死了她。”
易辛禾叹口气:“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想, 或许段暖暖从来没有爱过我。她是骄矜的公主, 我是卑微的乞丐,她对我的喜欢只是施舍我而已,她只是单纯地觉得我这人学历高,人缘好,会疼人,可以过日子,仅此而已。”
池牧烟听笑了:“你喜欢她吗?”
易辛禾转头看他,没想到他会这么问。
池牧烟自问自答,笑得更大声了:“你喜欢的,甚至你深爱她。可惜因为你那可悲的自卑,你觉得整个段家都看不起你,虽然那时候段炎跟你姓易,你却依然有种做上门女婿的感觉,再加上你那群极品亲戚的怂恿,你居然逼死了你最爱的人。段暖暖从十八楼跳下去的时候,你的心里在想什么?十几年的夫妻,真就一点都不痛吗?易辛禾,你真可恨。”
池牧烟讥讽道:“一手好牌打稀烂,弄成现在家破人亡的局面,居然还想给你那微薄的内疚感找到宣泄口。你就是个天生敏感的坏种,上学的时候就因为嫉妒,差点掐死自己最好的朋友。怎么,现在对段暖暖感到内疚了?你怎么不继续一条道走到黑啊?一条道走到黑,好歹还能赖活着,现在觉得后悔了,晚上睡觉梦到段暖暖的时候,是不是恨不得把自己剖腹挖心、凌迟处死?”
“想死又不敢,只能不停地给自己找借口,把问题都推到段暖暖身上,可恨至极!”
易辛禾嘴唇发抖,不断摇头:“不是,她真的不爱我,这世上就没有人爱过我。父母对我好,只是因为我成绩好,想要我出人头地,将来给他们养老,从小到大,只要我成绩稍有下降,就会挨一顿毒打;同学对我好,只是因为我成绩优异,想让我帮他们讲题;段暖暖愿意嫁给我,只是因为我够上进,会哄她开心,我就像个玩意儿一样被她养着,跟阿猫阿狗没有区别。世上本来就没有真挚的感情,所有的感情在利益面前,一击即溃。”
易辛禾站起身,神情恍惚地拿手机给他看:“你跟我儿子也是这样,只是情感上有过一时短暂的愉悦而已。”
池牧烟心一沉,易辛禾拿的是他的手机。
从一上车到现在,他的手机铃声就没停过。
想也知道,接机的婚庆公司在机场看到他被别人接走,肯定会第一时间联系他,并且联系段炎。
池牧烟看向客厅墙壁上的圆钟,现在已经是中午十二点,离段炎登机还有两个小时。
一直联系不到他,段炎肯定急坏了。
池牧烟红了眼眶,觉得上午挨枪子都没现在这么难受。
又一通电话打过来,这次是微信视频。
易辛禾直接接通,却把手机摄像头对准池牧烟。
池牧烟偏过头去,不敢跟段炎对视。
他不是个软脾气,上午被打伤腿、硬拽上车时,他拖着伤腿还奋起反抗过,脸上挂了不少彩。
“烟烟。”手机里传来段炎难以置信,又非常心疼的声音。
段炎正在赶往机场的路上,怀里还抱着煤煤。
视频里池牧烟头发凌乱,额头因为疼痛沁出冷汗,发梢潮湿,粘在脸上。
池牧烟倔强地偏开头,露出的苍白侧脸却有好几块淤青,嘴角都破了,露出鲜红的血渍。
拿着手机的人轻声笑,把手机摄像头对准池牧烟刚包扎好的左腿:“你对象可真能干,幸亏我提前把他腿给打残了,要不然还真让他给跑了。”
段炎瞳孔骤缩,这种恶心人的声音,他这辈子都不会忘:
“易辛禾,我警告你,你要再敢动他一根手指头,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哦,是吗?”易辛禾突然红了眼睛,“儿子,我们好久没见了,整整十七年。”
“我不是你儿子,”段炎呼吸急促,“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你别动他!”
“好,”易辛禾抹了下眼睛,唇角含笑,“第一,不许报警,不过你报警了也没关系,米国的警察抓不到我——”
“我在乔治的私人海岛!”池牧烟突然高声打断他。
“我记住了!”电话那头的段炎心疼地攥紧手指。
易辛禾沉默良久,幽幽地叹口气:“你还真是,非常不听话呀。”
他拿起胶布走过去:“要我用蛮力吗?”
池牧烟终于抬头看手机。
好汉不吃眼前亏,他任由易辛禾把他的嘴巴粘上。
池牧烟皱起眉头,这胶布胶力太强,粘得他嘴巴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