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法国人偏爱精致小巧的犬只,但我一向只喜欢中大型犬。毫无疑问我是受了阿德里亚娜的影响。
在这个世界上,或许只有弥足珍贵的记忆才是永恒的。母亲会离开,阿德里亚娜会死,查尔斯也只是我今年夏天偶然交到的一位临时男友,我从来不奢望从他那里得到什么“永远”。但我知道我会在有生之年怀念这段美好的回忆。
分手后查尔斯恐怕不会把我放在心上。而且我不觉得他会被包括我在内的任何情人所束缚。我和他都明白,如果有一天他真的有什么离不开的人,那他就不是查尔斯·蒙哥马利了,他那孤傲又潇洒的唯美主义气质将荡然无存,从高贵潇洒的苏格兰勋爵变成一只可怜又落魄的流浪弃猫。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无论如何,现在我只能难过地抱着狗伤心。我抱着布吕歇尔叹息,心里想着的却是我失去的阿德里亚娜。当我还是个少不更事的孩子时,阿德里亚娜是我唯一的伙伴,她陪着我数过了四年的时光。那时我好像什么都没有,但其实却什么都有。
仿佛有某种禁止求爱的魔咒烙印在了我的灵魂里。因此,“生日”的祝福意义在我眼里格外滑稽荒谬。生日,除了变本加厉地挥霍和纵欲,我什么也做不了。我得不到任何人真心实意的祝福。
23年前我的降生改写了母亲的命运,这是我的第一位受害者。我自作主张地收养了流浪狗阿德里亚娜,却让她落了个比死在垃圾堆里凄惨得多的结局……自我出生以来,就注定要一直靠伤害他人为生,即使她们是我的挚爱也难逃厄运。我实在不敢向人求爱,但求爱的本能让我不自主地羡慕别人的温情。那种羡慕最后总会化为撕心裂肺的嫉妒,痛苦到我几乎要枪毙自己。我既想得到查尔斯·蒙哥马利的偏爱,又不愿意让他因我而受伤。
我已经23岁,看三流爱情电影也还是会像孩子一样哭得泪流满面——那倒不是我被那傻气的爱情感动了,更不是因为和那些扁平苍白的角色产生了强烈共情。只是我知道,自己永远也不会成为影片里陷入热恋的白痴。要是现实就像烂片一样不讲道理就好了。
查尔斯不在,我就抱着布吕歇尔熬夜看了一遍《忠犬八公》,一边看一边埋在他身上哭。影片结束,布吕歇尔的狗毛被我哭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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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亲爱的,吻你
晚些的时候查尔斯总算打了电话过来。他的声调笑盈盈的,我甚至都能想象到勋爵如何在电话那头握着手机轻笑。他并不记仇,看来已经把此前在我这受到过的侮辱全忘光了。
他彬彬有礼地向我问好。
“晚上好,克里斯蒂安。希望我没有因此影响到你的睡眠。”
睡眠?我难以置信地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摇了摇头。再怎么样,我应该也不至于晚上7点多就昏昏欲睡了吧?我又不是老年人。
“你那里怎么样?”其实现在我开心得要命,但还是在语调里故意染上一丝委屈。
“亲爱的勋爵,您在跟爱丁堡的那些柔软曼妙的美人儿们跳过舞后,不会把我就此忘到脑后吧?”
查尔斯温和地笑了,随后便郑重其事地向我保证:“不会的,我只跟你跳舞。”
他的誓言煞有其事,让我咯咯地笑了起来。
“勋爵先生,那只是一个玩笑。我倒是希望看到您有朝一日牵着真爱的手步入婚姻殿堂。到时候我也一定会祝福您的呀!”
他哭笑不得:“克里斯蒂安,你可真是……”
我本以为他会用“语出惊人”或者“不可理喻”这样的词形容我。毕竟我确实是个挺没人性的家伙,即使他打算这样说我,我也不觉得被冒犯了……反正这只是实话实说。
“你可真是让人……心生怜爱。”此时此刻,他的语调缱绻而温柔,仿佛我是只受宠的家猫,刚才只是在他的怀里打了个滚,撒了次娇。
我握着手机,愣了。
查尔斯才是真的语出惊人死不休。
看我没接话,查尔斯瞬间收敛了那副宠爱的音调,重新变得一本正经。他甚至征询似地问我:“需要我给你带些礼物吗,比如苏格兰出产的纯羊毛围巾或者帽子?”
“好勋爵,我什么都不想要……如果你非要讨我开心的话,就告知我您回来的具体日期,好吗?”
“大约三天,除非航班延期,否则我保证不会拖到8月。”
“谢谢您,我的查尔斯,我不要您的礼物。知道您有这个心意,我就心满意足了。晚安,祝您好梦。”
我挂断了电话,思忖着。其实要是查尔斯来不及赶回来,倒也不错。至少我可以自己烤个小蛋糕对着布吕歇尔的狗脸吃。但要是查尔斯在场,那我可就连往蛋糕上插蜡烛的快乐也享受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