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感觉是在内涵他,但他完全不敢再说话。
他敢对着李墨大放厥词,是因为对方是自己的儿子。
但对着当今天子,对着能够对他生杀予夺的上位者,是分毫不敢逾越的。
李墨愣了愣,乖巧地一板一眼行了个礼,只是动作确实放轻了,至少头抬起来时额头没有什么印记。
然后,他站起身后,没有去看员外郎朝他拼命使着的眼色,抿了抿唇,再抿了抿唇。
似乎十分犹豫又鼓起勇气的样子。
“陛下觉得改进织布机,是有用的吗?”
李墨是一个极少主动和别人说话的人。
即便是对着自己的父亲、家人,也从来都是问一句答一句。
面对自己不赞同的事情、面对否定和训斥,正如方才,便只是沉默着抗议。
而主动去询问别人的意见,这在之前,几乎是不太可能发生的事。
因此,尽管员外郎现在有点被吓破了胆,但还是有些讶异地朝自己儿子看了一眼。
晏之遥站在楚深和身侧,眼神淡淡地朝他望了一眼,便又止住了员外郎差点想要说话的心。
楚深和以前并没见过李墨,但光是方才看了、听了这么一副场面,对他的性格也有所了解。
闻言毫不犹豫地、非常肯定地点了点头,语气带着笑意与鼓励:“当然!岂止是有用,这是能帮助天下百姓生活得更好、帮助我大宣更进一步的大用!”
“农桑自古以来便是国之根本,李墨你改良的曲辕犁一下就让百姓耕种效率提高三倍不止,若是再改进了织布机,将织布效率提升十倍以上。”
“岂非以一己之力推动了我大宣的农桑进步?”
“朕方才与晏大人在城郊,正好看到了你研究出来的曲辕犁,百姓们都非常欣喜地和朕介绍,说是一位最厉害的读书的小公子想出来的,他们还想让朕同你学习呢!”
李墨的耳根满满晕上层红意,连忙摇手否认,“不,不,草民不敢!”
“陛下英明神武,才是我辈楷模。”
楚深和眼里的笑意愈浓,“李墨,你要参加几日后的春闱?”
李墨点了点头:“是。”
“草民每日都有在温书,并没有不好学的。”
他直直抬目望向楚深和,语气有些急地解释。
但他又不好意思说自己的时间安排,仍将一天中近乎三分之一的时间放在了研究工学之上。
虽然陛下看似不像父亲那般看低工学,甚至颇为看好、赞赏他,但他仍是不好意思说。
楚深和看了在一旁噤若寒蝉的员外郎一眼,“古往今来科举取士,状元及第者多为六品修撰。”
“李墨,你研究出曲辕犁的功劳还没领,方才听说你想去工部?”
“朕承诺你,只要你通过考试、进士及第,朕便封你为工部的五品主簿,留在盛京,如何?”
李墨已经完全愣在了原地,欣喜地不知所措。
“草民叩谢隆恩!”
好像有点不对,“草民一定会通过考试,进士及第的!”
事实上,李墨的科举成绩非常不错。
甚至还是学子之间的三甲热门人选,因此,他说这话还是颇有底气的。
然而,还在一旁跪着、从始至终没被叫起来的员外郎:“……”
确认了,陛下就是在故意内涵、针对他对吧?
他辛劳经营一辈子,也就是个从五品的员外郎。
但只要儿子能够进士及第,这点他还真不担心,大宣的科举取士、能被录为进士的每次都有百人以上。
他之前是想要让儿子争三甲甚至是状元的。
现在,难度相当于一下子从前三降到了前百。
就像现代的什么竞赛降分录取……只要过了一段线就能上清大和京大一样,对于学霸而言,简直so easy。
但是,员外郎现在就觉得又是开心欣慰又是憋屈。
只要儿子进士及第,开局为官就是五品官了!
简直是前无古人好吗!
他简直不敢想象到时候他李府的门槛都会被踏破吧!
但是,五品正好比他的从五品高了一阶……
而且正好是他前面喋喋不休、骂了一通、看不起的工部主簿……
但是,他敢在自己儿子面前说自己看不起工部,却完全不敢当着外人面说,更别提去质疑天子了。
甚至,因为君君臣臣的观念之下。
他差点被楚深和说动了。
似乎,工部听起来也没那么差?
只要陛下重视,就是好差事啊!
虽然仍然有些憋屈但自觉要往好处想的员外郎跪在一边也喜形于色、与有荣焉。
楚深和的视线轻飘飘地在员外郎身上停顿了两秒,然后继续鼓励李墨一定要坚持钻研、坚持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