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冯月君才敢抬起头,对上老师的双眼。
“……在其中一位毒虫家里,我们意外发现了纯度很高、极为罕见的一批货,跟沈姐和姐夫追踪的那伙人有关。”
她紧紧攥着拳头,眼中第一次浮现了几分炙热和释然。
冯月君咬牙道:“老师,我们替沈姐和姐夫,报仇了。”
祁妙呆呆愣住。
因为她知道,冯警官口中提到的人,是自己前两天才见过的、沈法医牺牲的父母。
这几句话,从她一个犯罪分子的口中说出,让谈老前辈都愣了一下。
“……这些事儿,我还不知道。”
“您这两年忙着编纂书籍,已经够忙的了,怎么可能连国外的事儿都事无巨细地了解清楚呢?”
谈老前辈摇了摇头,“不光我不知道,其他人也不会知道。”
他说:“哪怕你自首后交代了一切,通报发出来,也不可能将你们做的这些,让老百姓们知道。”
“没关系。”
冯月君答:“我们这些人自己知道就够了。”
话音刚落,她就把手伸向了外套的口袋。
祁妙当即呼吸一窒,立马瞪圆了眼珠子,生怕这人下一秒就掏把手枪,杀人灭口。
毕竟,谈老前辈听到现在,已经知道的太多了。
可出乎意料,冯月君从兜里拿出来的,是一块儿刻了字符的金牌。
黄澄澄的,没有人比祁妙更眼熟了。
因为这玩意儿一开始就是出自她之手。
“这是什么?”
谈老前辈看了一眼,问他的学生。
冯月君握在手中,神情里带着几分崇,“是我们组织的组徽。”
“组徽?这倒是稀罕。”
谈老前辈锐利的视线在金牌上扫过,“共产党的党徽代表着光明和广大人民群众的利益,你们的组徽,又代表着什么?”
冯月君细细摩挲着金牌上凸起的字符,低声道:“听里面的前辈们讲,这上面的两个字,是‘少’和‘女’。”
“少女?”
谈老前辈沉思片刻,“你们组织里的成员,全都是女性?”
她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跟性别无关,跟阶级有关。”
只不过,无论是哪个阶级,受苦受难的,大多都是女性罢了。
即便在封建社会的底层,人命如草芥的穷苦男性们,通常也会有个给他洗衣做饭生孩子的婆娘,历史书翻烂,也找不出几个有名姓的人。
冯月君盯着金牌上的字符,视线却仿佛透过这块儿死物,去看千百年来,无数位身处同样境遇的她们。
温和的声音回荡在不算宽敞的客厅里:
“少女更不是一种性别,而是一种精神。”
祁妙咬着唇,不可置信看着她的脸。
幻境与现实重叠又交织,一瞬间,她好像看到了自己的妈妈。
-
十二岁的生日时,她嫌弃父母给她准备的新礼物,认为自行车和骑行装备是男孩子才用的东西。
祁妙跳着脚,在沙发上撒泼打滚:
“我不要我不要!妙龄少女怎么能在大马路上蹬自行车呢?我那些研究少女感穿搭的小姐妹不还得笑话死!”
妈妈就蹲在一旁,也不哄她,自顾自地给车链子上油,口中反问道:
“这怎么就是男孩子才用的东西了?有手有脚就能骑,合着还非得长个把儿呀?”
“哎呀哎呀你不懂!”
祁妙哭诉:“就得男孩子才能骑,我们女孩子是要穿着漂亮的公主裙,坐在自行车后座的。”
爸爸研究着装备的说明书,帮女儿调整着尺寸,随口应了一声,“怎么着,宪法规定的啊?”
“还用规定吗?电视剧上都是这么演的!”
妈妈摇着自行车的脚蹬,检查着车链子,“哦”道:
“那电视上还演武则天登基当皇帝呢,也没见你有样学样啊?”
小祁妙被噎了一下,蹂躏着怀中的抱枕,转而继续强词夺理。
“反正……反正我就是不要自行车!我是少女,是女孩子,女孩子天生就喜欢粉粉嫩嫩的小裙子!”
爸爸停下手中的动作,看了沙发上的女儿一眼,“谁告诉你是天生的了?”
“难不成还是书上教的?”
祁妙坐了起来,掰着手指头细数,头头是道地分析了起来,“我们课本里没这么写,电视剧上也没这么演,但我们女孩子还是都喜欢这些,所以就是天生的。”
可爸爸却听笑了,“妙妙,我真该先领你去商场里逛一趟。”
祁妙眼睛闪闪发亮,“逛商场?给我买裙子是吗?”
“不买裙子,带你去母婴用品区溜达溜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