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沈夫人才从外家离开与沈济回了长安。现今十几年, 从未联系。
沈灵姝:“阿耶, 外祖是何人?”
沈济坐在高大扶椅上, 手臂悬攀在桌案上, 许久未出声。
“剑南谢家, 就是你娘的外家。如今的家主谢蕴, 就是你的舅舅。”
沈灵姝面露诧异。
手下一时忘记收力。惹得怀中被揪了毛的小白犬不满“嗷”了声。
沈灵姝赶忙顺毛轻抚。小白犬才不情不愿“嗷嗷”几声, 重新趴回做暖手炉。
“阿耶, 这剑南谢家,可是女儿所想的那个剑南谢家?”
大晋掌权瓜分山河的四大世家。冀州王氏有权, 会稽林氏有财。关东司马和剑南谢氏更是各有重兵倨傲一方。
沈济缓叹了声气。“正是。看在你阿娘的份上,他们会照看你们。收留下来。躲得一时便是一时。暂且不要回长安来。”
沈灵姝这才明白。为何王家在长安堪称一手遮天,多年来刁难他们沈家,却还是保留了他们沈家在朝中的地位。原来并不是完全因为忧虑沈家清誉在坊间的影响。而是忌惮搞垮了沈家,谢家会出手。
这也是为什么上辈子,王家彻底举旗叛变了后,第一个对付的就是他们沈家。因为那时候已跟其他世家彻底敌对,也不用再顾忌区区一个谢家了。
如今时局微妙。
沈济眉心迟迟难以舒展。“事不宜迟,王家还未封禁长安。明日,你就带着你阿娘弟妹,从延兴门出城,越快越好。”
沈灵姝微顿。“沈静姝也要带上?”
沈济:“二娘自幼病弱,身子骨不及你。你要多加照料。”
沈灵姝张张嘴,满腔话又吞了回去。知解释,阿耶也听不进去。叹气回。“是,阿耶。”
*
第二日。
长安下了一夜的细雪终于停歇。
天际处出了些太阳。和煦日头。带着几丝恰似春日的暖光。
街坊道檐,细雪消融。雪水混着泥土。道上一片泥泞。倒吸一口凉薄空气,入五脏六腑还是冬日的凉寒之气。
从亲仁坊出来,马车蹄踏。往着延兴门的方向直去。
沈静姝和柳姨娘坐在马车内,两相握着手。柳姨娘云里雾里,昨夜只被传了收拾细软包袱,今早就上了马车。念叨:“……大夫人也万千不该,天寒地冻叫人出来得紧,若有万一,折了我老腰,她们倒是愿意看的。二娘明年就及笄,大娘笄礼如此风风光光。到了我们二娘,却是要赶着我们走了。若是耽误了二娘及笄,找不着一个好下落的人家……我定得跟她们拼上老命。怕是嫌妒我们,这次把我们赶着去投奔其他处……”
沈静姝已经听得烦了。装作掀帘子看外头的情况,将手松开。
沈灵姝母女的马车,就在前头。
车轮轱辘过雪水混杂的泥泞路。留下道道的泥巴痕。沈静姝母女俩的马车轮在驶过,将泥巴痕在路面上烙印得更深。
沈静姝将眼垂了下来,卷着帘边将帘子放下。
延兴门前。
有守卫拦住了马车。
马上前的福允道。“兵大人,我们主子携母出城探亲,这是路引,请过目。”
守卫接过查看。
沈静姝在后面的马车上,掀着帘子一角紧盯前头。掌心微微出了细汗。
柳姨娘谴怪:“不长眼的狗奴才,沈府的路都敢挡……”
守卫看了路引。将其归还。挥着手让同伴让开了路。
沈静姝心下一凉。
眼见着马车就要出了延兴门。
忽听一声急蹄声。紧接着,便是全副武装,披甲佩刀的士兵从后两方跑上前,团团包围住两辆马车。
而从开道的护将身后,骑着高大骏马缓缓踱步行至第一辆马车前的,正是王家三郎王瑾。
王瑾一身朱红披甲戎装,冷白的一张脸,细长的眼,淡薄的唇似笑非笑。
旁边护将一巴掌劈了守卫的脑袋。“混账东西,沈家的马车也敢拦!”
护将说着反话。
王瑾却好整以暇盯着马车帘。“沈娘子,清晨一早,如此匆匆忙忙这么急着离开长安,不知为了何事?”
福允:“我们娘子,是为了探亲……”
王瑾斜扫了马车上的小厮一眼。
一阵兵甲佩刀互相敲动的声响,旁边护将一把将小厮拽下马。“狗东西,也敢与我们主子搭话?!”
“这位郎君,好大的脾气。”一道清丽的声从马车里传来,紧接着,便是一双如藕白皙的玉手,挑开了马车帘子。
一张美艳莹润的脸露了出来。
王瑾挥挥手,示意了护将退后。护将松开了小厮,立马躬身退至包围着马车的兵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