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细想又发现人不太适合寺庙,起码夜里是不适合的。夜里的郎君被佛祖见了,都要扔阿鼻地狱念善哉,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狂徒。
性冷又重欲,沈灵姝就没见过这么割裂的人。割裂就割裂,夜里也只会埋头苦干,把人折磨一夜,却一点好听话都不会说!
朝臣和太后也不是没有对沈灵姝不满过。
新朝三年,沈灵姝肚子仍旧没动静,朝臣们规劝皇上纳妃充宫,太后也让沈灵姝要宽心调养,莫要因嫉妒而迟迟不让皇上纳妃。却又毫无建树。
当时闹得御史连番扬言要撞柱死谏皇上开后宫。
却皆被自己的便宜夫君轻飘飘以一句“皇后温柔娴淑。吾觉已足,不必节外。”一一给堵回去。甚至帮囔囔要撞柱的御史唤来了太医,定要人真撞柱了才许人离开——被抬着离开。
开国皇帝的铁血手腕,朝人都是领会的,说多了怕掉脑袋。又有了御史那么一闹也没个结果。于是都没人敢劝了。而沈灵姝一没诞子,二还能独享后宫多年。朝中人越发觉得皇后是定有手腕规管皇帝。于是,“温柔娴淑”美名就这么传了出去。
沈灵姝到死,听的都是太后抹泪夸赞她“母仪天下”。
“……”
若沈灵姝是寻常女娘,如此权势地位,也算是安安稳稳富贵一生。
但沈灵姝不是,前半生活得多潇洒肆意,后半生就有多憋屈郁闷。
她那么一个喜热闹的,日日要被太后规训礼仪。甚至整个后宫找不到一个嗑瓜子的伴,连点宫廷趣事都没有,听过最有趣一事是合众殿的宫婢和宦官对食。结果都没听到后续。第二日,对食的婢仆皆都死了。而后来沈灵姝唯一随身会讲趣事给自己听的婢女也被调换走了。新来的宫婢长着死鱼脸,闭口张口宫规宫矩……
……
沈灵姝抹了把脸上的雪,从雪地上坐起来。
幸好幸好,她死得早。病死时三十五。没有大半生都荒废在那无聊的宫里。
春桃捧着绣鞋哭哭啼啼:“娘子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春桃,娘子你要是傻了,阿郎和夫人定要伤心……”
沈灵姝拍裙摆的雪的动作一动,眼中似有什么闪烁,声调一昂。“阿耶阿娘?!”
上辈子,阿耶和阿娘没有看见沈灵姝坐上皇后的位置,他们在各大世家夺权的乱世战火中离散了。等沈灵姝找到他们,才知道阿耶阿娘已经在贫困交加中离世了。这一直是沈灵姝心头的痛。
顾不得春桃在身后呼喊。
沈灵姝提着湿漉漉的裙摆,赤袜直奔着正堂而去。
文清郡侯府的正堂。
沈夫人正在接见太史令夫人。
方夫人眉眼皆是气愤,“我们二娘从没受过这等气,你家大娘太欺负人,好端端竟然把我们二娘的毡帽给挂树上去。这腊月寒冬,我家二娘身子骨本就娇弱,不似你们女娘身强力壮的,哪里受得了这种寒风吹骨?”
沈夫人赔笑:“是是,方夫人训得是,是我们管教不周,他日定带灵姝亲自去登门致歉。”
正说着。未见人先闻一声疾呼。
“阿娘——!”
一个蓬头乱衫,单赤罗袜的女娘出现在正堂,望着里头人,嘴巴一扁,泪眼婆娑,哭哭噎噎一把扑进了沈夫人怀中。
第二章
“这是怎么了?”沈夫人看着女儿模样如此凄惨,脸色一变,眼中都是心疼。“不哭……灵儿不哭,告诉阿娘,阿娘为你做主。”
堂中屏后偷听的婶嫂闻言都惊了,也顾不得还有客人方氏在。纷纷走了出来。见状跟着揪心。“大姑娘这是怎么了?谁让我们大姑娘受委屈了?”
“我们大娘哪里哭得这么伤心过啊?”
“灵姝那么乖的孩子,怎么会……”
“灵姝啊,有什么委屈就直接说,婶婶们替你做主啊。咱们不怕……”
正堂内夫人们心疼地围着人一言一语出声。
只有作为客人的方夫人脸色红了又青。她才登门来告状,沈家大姑娘就哭哭啼啼出来。这不就明摆着在说她让她受屈辱了吗!
方夫人眼瞅着满屋沈家人时不时望过来的不满的视线,连旁边的婢仆眼中也是气愤。仿佛她真是那个罪人一般。早就闻文清侯府的大娘子被宠得没正型。今儿一看,果然如传言!
方夫人心头也恼火,眸光再扫了几眼沈家姑娘。别说,模样确实凄惨。衣裙脏湿,高髻散乱,哭声更是能掀开横梁顶。能凄惨到这种地步,都叫她疑心自家二娘说的话了。
莫不是真让二娘冤枉她了?方夫人内心动摇,这厢坐立难安。也不好再多待。“ 沈夫人还有事忙,我就不多打扰了。”丢了几句寒暄客套,便匆匆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