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察觉到路君年情绪低迷,悄无声息地握住了他的手,手指一下下抚着他的手背,说:“我可以给他厚葬。”
说到底,孟大夫他们在水道上也救过谢砚的命,身上是有皇恩的。
“孟大夫生时节俭,死后必然不愿厚葬,如此便足够了。”路君年说。
他从没怪过孟大夫将他供出,只是感叹于出师未捷身先死的遗憾和悲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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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柴农坠在队伍的最末,等到孟大夫的遗体埋进了土中,他上前叩拜,很快有其他人跟着效仿,整个山道乌泱泱跪了一片。
路君年站在火盆边烧纸钱,旁边传来唢呐声音,格外刺耳,意味着礼成,逝者已安然入土。
孟柴农叩拜完后,走到路君年身边道谢:“我都听人说了,城内之事本与你无关,感谢你救城中百姓于水火。”
周围跟着的百姓知道路君年跟孟大夫是一行人,他们还从路君年手中接过药汤,也纷纷上前表示感谢。
路君年始终谦恭,说:“我所做之事,离不开身边诸位友人相助,若不是他们有一颗良善之心,我恐难行事,我不过是将诸位所获知的线索整合在一起分析、谋事。”
“路大人,小女在医馆受您照拂,才坚持到了今天,如今她已能下地行走,还能喝水喝粥,我实在感激不尽。”
“路大夫,你可能都不记得我了,我曾在路边因病疾晕倒,是你把我背到了医馆,还亲手喂我喝药。”
“路先生……”
……
周围的声音很多,称呼什么的都有,人群中还有很多熟悉的面孔,路君年还看到了小玉,他没有一点不耐烦,一一应下,又淡笑着说举手之劳,无足挂齿。
手心被人轻轻掐了下,路君年回头,见谢砚一脸静静地站在一旁,面具下的眸子深邃,忽而朝他笑了笑,没有参杂其他意思,只是由衷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从刚刚握上开始,两人的手就一直没有分开过。
人好多。谢砚用口型说道。
路君年手指穿插进谢砚指间回握住,跟众人道别。
下山的路上,谢砚一反常态的没有说话,反倒是路君年轻声细语地说起在定方城内的小事。
也是刚刚那些人提起,他才回忆起自己不知不觉间帮助过那么多人,说不开心是假的,自豪和骄傲在心底油然而生,他大概理解孟大夫为何会放弃做铁匠,转而行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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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君年还在说话,谢砚走在前面,突然顿住了脚步,回过头,轻拉了拉路君年的手。
“好多人喜欢你。”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还带着点不知名意味,谢砚抓着人的手,指腹一下下摩挲着路君年突出的腕骨,在腕骨下凹陷的小窝处轻抵了抵。
路君年:“医者受人尊敬是自然的,明明我也没做什么。”
“我也喜欢你。”谢砚郑重地说道。
“我知道,”路君年站得比谢砚高,伸手摸了摸他的头,“你说过很多次了,小砚。”
“那你呢?”
“我也跟你说过很多次。”路君年以为谢砚想听他说同样的话,便上前半步拉近两人的距离,在他耳边说出了那句喜欢。
谢砚仍旧不满意,说:“我刚刚看着你被围在人群中,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路君年安静地等着谢砚说话,山间的晚风吹过两人的发梢,天上的阴云也被吹散,漫天星辰悬于夜空。
“你像个救死扶伤的活佛。”谢砚顿了顿,又说:“佛爱世人,我是世人中的一个。”
路君年大概猜到谢砚在想什么,谢砚在百姓面前什么也没说,内里却是小孩子心性,想跟刚刚那些百姓在他心里的位置争个高低。
他失笑道:“佛不是爱世人,而是怜悯世人,见不得众人苦难。我不是佛,怜悯百姓没错,因为救死扶伤是本能,但我对你,从不是怜悯。”
“在你眼里我是什么?”谢砚执意追问。
路君年有意逗他,道:“你是小砚,还能是什么?”
谢砚垂着头一脸恹恹的样子,然后很快将路君年拽进了怀中,掐着他腰间的痒痒肉威胁道:“再给你一次机会回答我,不让我满意我就扛着你回家!”
谢砚嚷嚷着,手上占尽了便宜,把路君年摸得弓起了身,扯着他的衣袖求饶。
“小砚,是……”路君年脑中飞快地思索,“命理中的正缘。”
谢砚手上动作停下,将人拉了起来,问:“你真这么想的?”
“对。”路君年道,他本不信缘分这种虚无飘渺之物,可一场重生,命运的转折从在夜林泽山谷下遇到谢砚开始,所有的事情都发生了改变。
所以,或许谢砚真是他的正缘。
而他对谢砚,大概是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