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洄看向路君年,他们之前没预料到这样的场景,没有提前安排,他只能等着路君年指示。
路君年心底叹了口气,看来不消除谢砚心中的疑窦,谢砚是不会放过他了,他示意元洄先离开,元洄才放任他们二人独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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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砚再次揭开了路君年的斗笠,手摸在他的下颌骨,又顺着摸到了颈侧,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人皮面具的边缘,对方这张脸,是完完整整长在头上的。
谢砚手上动作一顿,低头嗅了嗅路君年身上的味道,闻到浓浓的汗水味,又很快嫌恶地别开头。
路君年见状,心知之前做的准备派上了用场。
昨日,他跟元洄在茶铺喝茶,他借机观察过路的行人,哪一类人衣装如何,身上的体味如何,遇到不同事情的表情如何,全都在他心中筛查了一遍。
路君年假扮成谭家的家丁,身上自然不能干干净净,于是,他最终决定在中衣跟外衫之间,加上一身满是汗水的衣物,又对着镜子练习饱经苦难的表情,尽量让自己的姿态更贴近这张脸。
事实证明,非常成功,谢砚根本没办法证实他的身份!
见谢砚束手无策,路君年就要退开身,谢砚却再次拽住了他。
“我太急着见他了,却忘了有一个办法,能够直接查证,你是不是我心中想的那个人。”谢砚眼中仿佛闪着光亮,目光落在路君年的右腿上。
他可没忘,路君年之前右腿上留下过一个触目惊心的伤疤。
第182章
云梦城的夏风裹挟着湖面的湿意,却也难掩酷夏的焦躁,此时日上高头,更显闷热。
路君年额间冒起了细汗,脸上的粘土不透气,汗水顺着鬓角粘土的边缘滑下,如果面前的谢砚观察得再仔细一点,就会发现他脸上的异样。
整个正脸没有出一丝汗,下颌骨却汇集了几滴汗珠,悬悬坠在耳骨下方的位置,又顺着侧颈滑到颈窝。
可惜,谢砚的全部注意力都在路君年的右腿上,顾不上其他。
也正是因为这粘土不透气,路君年只让人在他脸上和身体露出来的部分做了伪装,衣服下面的部分还是光滑白皙的正常皮肤,且不说腿上的伤疤,光是谢砚撸起他的袖口,都能发现异常。
路君年是认定了谢砚看到他这张脸后不会再靠近他,没想到却只是一个背影,就让谢砚对他产生了怀疑。
路君年很快拽住了腰间的束带,没让谢砚径直扒下他的袴头。
“你心虚了。”谢砚强硬地拉拽着路君年的手腕,将人的外衫拽得歪七扭八。
路君年即便眼下情况再怎么紧急,也没有说话,眼看着谢砚就要抓起他两只手,他赶忙俯下身,一口咬在了谢砚左手的虎口处,控制着力道没让人出血。
谢砚吃痛,一把推开了眼前之人,心里一紧,忙看向左手的伤口。
虎口是身体的一道重要穴门,一旦受损破口,再好的武艺都要大打折扣,而此时谢砚的左手虎口上留着深深的牙印,已经开始渗血,他再晚点松手,可能就得见血。
下这么重的口,可见对方反抗得多么激烈。
谢砚迫切想要见到路君年的心此时也冷却了下来,他要找的人清冷温润,做起事情来从来是有条不紊,坐怀不乱的,不会做出如此粗鲁的事,何况对方如此待他,又怎会是他心中心心念念的人呢?如果不是他不能暴露身份,此人定是要拖出去问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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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有副好牙口。”谢砚沉着声说,冷哼了一声,就别开眼。
路君年背过身整理衣装,收拾好自己后,才转过身,看着谢砚极力掩饰,却仍旧微微发抖的左手,不经垂下了头。
看来咬重了,不过不咬这么重,谢砚估计不会松手。
“你记清楚了,我就这么放过你,不是因为我好心,而是因为你跟他的背影相似,我不忍杀你。”谢砚将左手背在身后,侧过身,不愿再看那张与背影极不匹配的脸。
果然面相丑陋之人,心思都是脏的。谢砚愤愤地心想。
路君年身体一顿,拱手以示告辞,谢砚没再说什么,他便转身离开。
谢砚看到那人离开后,整个院落便再没有旁人,他这才躬下身,捂着受伤的虎口小声抽气,从怀中取出药膏涂抹在伤处,垂眸盯着虎口的牙印,抿唇不言,直到缓过那阵揪心的疼痛,才直起身,往议事的大堂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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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君年算是姗姗来迟,交易谈到一半,他悄无声息地坐在了大堂的最外缘,元洄的身边。
大堂内坐了不下五十人,最中间的谭老爷一头白发,如路君年预料那般形容枯槁,身边坐着好几位女子,皆是他的女儿,亦是谭家谈下诸多交易的重要人物,而谭珊俟坐在最靠近外缘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