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珊俟面露不解,不过是出了一次恭,他怎么感觉眼前人身上突然多了一层拒人千里之外的壳,看向他的眼神也复杂起来。
“你想让我做什么?”谭珊俟刚刚还有不耐烦,此时却格外平静。
路君年咬了一口腮肉,道:“不要告诉任何人,我来过云梦城,无论是你多么亲近相信的人。”
谭珊俟眼中茫然一瞬,似乎是在思考路君年这么做的意义,很快又多了几分探究。
路君年一直观察着谭珊俟的表情,渐渐地松了口气,对方的表情明显不像是帮谢砚做事,而是真的不知道家中都来了些什么人。
“好啊,我答应你。”谭珊俟侧过身,整张脸隐在黑暗中,笑着答应了,显得非常爽快。
路君年彻底放松下来,解释说:“你不用怀疑我,只是我此次的行动是秘密执行,不可被人知道。”
谭珊俟没有多问,抬步往议事屋走去,路君年很快跟上。
“谭老爷该好好想清楚,不过是帮我们造一条游船而已,事成之后,你们谭家能获得一万两白银,足够你们解决眼下的危机,且两年内足不出户了。”男人低沉的声音在屏风后响起。
路君年被谭珊俟安排在与议事屋一墙之隔的耳屋内,耳屋顶部跟议事屋的顶部相通,这里能够很清楚地听到旁边传来的说话声。
那位男子的声音刻意做过处理,听起来又低又沉。
被称作谭老爷的人想必就是谭珊俟的父亲,年纪应当是很大了,说起话来一喘一喘的。
“一条游船,如果只是一条普通的游船,你们拿来了钱,我们谭家拿钱办事,走明面的钱路,这桩交易怎么都能成。可如今,你们杀了我们一船的船员,老少妇孺都不放过,做生意也讲究江湖道义,你们如此不仁不义,怎还有脸面在老夫面前谈交易!”
谭珊俟似乎走到了谭老爷身边,给谭老爷顺背,路君年听到谭珊俟很小声的声音,却没听到他跟谭老爷说了什么。
“谭老爷说得可太严重了,我们只做交易,杀人越货这样的事,可不是我们的手笔。”男人冷笑着说,“不过你们货船沉了的事,我们大人略有耳闻,虽然你们办坏了一桩生意,但大人仍旧相信谭家的实力,还愿意跟你们合作,是在给你们机会。”
男人口气很大,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跟谭家人谈生意,仿佛这桩生意是他们施舍给谭家的一样,饶是路君年在耳屋听了,都不由得蹙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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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珊俟心里怄着火,讥言道:“明明就是你们劫的船,还装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真是一群伪君子!”
男人似乎换了个坐姿,路君年听到衣料摩挲椅背的声音,又听见“咔”的一声,有什么东西撞到了哪里,可那边的人都没觉得不妥。
“他们口中弃船不顾,贪生怕死的谭少爷,想必就是眼前这位吧!”男人嗤笑了一声,“娇生惯养的谭小少爷,心里想着什么全表露在脸上,连收敛心性都不会,看来这三年一遇的状元郎,也不过如此罢!难怪圣上看不上,只能灰溜溜地回云梦湖继续当你的富贵少爷。”
“你再说一次!我才不屑于当朝廷的鹰犬,过那尸位素餐的日子!是我主动放弃的官位回的云梦城!”谭珊俟怒极,急于反驳男人的刻意挑衅,对方反倒毫不在意。
“我难道说错了吗?连货船都能让人弄翻,让谭家多年来积累的财富溃于一旦,甚至连家中的女子都不如,做生意做得如此随心所欲,你们谭家不该再叫做商人,该改名成慈善商人。”
路君年明显听到隔壁传来粗重的呼吸声,谭珊俟显然心有不甘。
“小珊,你去给爹端药。”谭珊俟还欲争辩,一道女声打断了他,路君年很快听到了门扉开合的声音,谭珊俟的脚步声充满了愤怒。
“这位大人不愿以真面目示人,没有诚意,让我们如何能够答应这场交易?”说话的是刚刚那位女子,话音一改面向谭珊俟的轻柔,变得凌厉,不卑不亢。
“呵,”男子不屑地冷呵了一声,“谭大小姐,我跟谭老爷在谈论价值十万两白银的生意,你一介妇孺,还是回到后院,不要插足得好,我们大人怜香惜玉,可舍不得跟你这样娇弱的女子动粗。”
谭大小姐不甘示弱,讥声回道:“不过区区十万两白银,十万两黄金的生意我都应下过,大人不会觉得就十万两白银的生意,也好意思让我们谭家帮你们做吧?大把的生意排着队等着我们去处理,你们若是实在没有诚意,不如就把这点小事丢给陶、王家去做吧,他们两家说不定眼巴巴地盯着呢!”
男子又冷笑了两声,路君年再次听到了好几声“咔咔”的声音,声音不大不小,他能够听到,想来那边的人也能听到,却没有一人觉得奇怪,估计是很正常的事物发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