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恒示意路君年,路君年走过去将陆钊扶起来,陆钊鬓边灰白的头发被冷汗浸湿,掌下那双瘦骨嶙峋的双手颤得慌,是真的害怕杀头。
“只是一个如果,你死了对我没有好处。”路恒淡淡道。
路君年明白过来,路恒这是在试探,看陆钊是不是真的说了实话,眼下陆钊害怕的神色和身体反应,足以表明他没有说话,并害怕事情败露。
“虽然你在朝上的说辞在那人的意料之外,但他所做的这一切并不是没有效果,就是想让皇上跟我之间生龃龉,对方甚至根本不怕你现在来找我对峙,因为疑窦一旦生成便很难消去,名声一旦被毁就再难建立。”
路恒话语中带着无限的惆怅,陆钊不明白路恒为什么说这些,路君年抿唇深深地看着他,心里疑虑更甚。
“今日之事,莫再让其他人知晓,李大人问起,就按你自己在朝上的说辞回复,私底下,不要跟我有过多来往。”路恒说,“云霏,送陆大人从后门离开罢。”
路君年依言,等陆钊心情平复下来,才将人送走。
回到府内,路恒正站在院中,仰头望着前院内的桂花树出神,听到路君年的脚步声,没有回头,说:“去将我屋中床底最右边的木箱拿来。”
路君年很快又走到路恒屋中,找到了木箱。
木箱很沉,路君年一下没搬起来,换了个位置才搬动,吃力地提到了院中,放在了路恒身边。
“沉吗?”路恒明知故问。
“沉。”路君年如实回答。
谁知路恒一把将木箱提起,往旁边走了几步,将木箱放在了石桌上,将木箱打开,陈旧的味道很快扑鼻而来。
路君年就站在一旁,一眼看到了里面放着的铁甲衣装。
他记得,路恒在兵甲营待过。
“把手抬起来。”路恒将其中看着最轻薄的银色甲衣拿起,对路君年说,路君年依言抬起了双臂。
银甲衣无袖,中间有口,将头从中套入,再将前后两片从腰两侧系上,就能刀枪不入。
路君年在民间的话本上看到过这样的银甲衣,是战场上最实用的护具。
然而,当这身银甲衣套过他的头压在他双肩上时,他身体一踉跄,差点往下坐去!
他低估了这身银甲衣的重量,远远没有看上去的那样轻薄,反而非常沉重,压得他胸膛都闷上几分,呼气都变得费力。
路恒牢牢地给路君年腰两边都系上,路君年见他又拿起上身盔甲想往他身上套,忙唤了一声:“爹,太重了。”
路君年抿唇,强撑着银甲衣的重量,路恒只是笑了一声,将盔甲也套在了路君年身上。
路君年瞬间将双手撑在了石桌上,这才稳定住身形。
“这是爹年轻的时候穿过的甲胄。”路恒的语气带着怀念的味道,“里面那身锁子甲由细小的铁环接连相扣而成,紧贴着人的身体变化起伏,锁子甲以下的地方刀枪不入,除了重没有其他缺憾。”
“当时上战场的士兵人人都要穿这么一身盔甲。”路恒又将下装给路君年系上,最后退开身,满意地点了点头。
路君年扶着石桌不敢动,他怕他一动脚步就会摔趴在地上,僵硬地转过脖子看向路恒,问:“爹,你想让我上战场?”
路恒一顿,说:“不,只是让你感受一下。当年我跟你一样,穿了这身甲胄根本走不动路,是一位友人每日勉励我,才让我最终进了兵甲营,上了战场。”
路恒说完,脸上浮现出伤感,路君年眼尖地看到了,问:“那位友人可是战死沙场了?”
路恒沉默了一会儿,说:“没有,但我其实更希望他战死沙场,马革裹尸,死后荣耀加身。”
路君年不解。
路恒:“你之前问我,是不是得罪了人,我得罪的人可不少,但对我怨念最深的,应当属我那昔日旧友。我们同样精通机械铁兵,后来他做错了一件事,我放了他一条生路,如今看来,他已经回来了。”
路君年只觉得这故事似乎有点耳熟,不确定地问:“昔日旧友,可是姓唐?”
路恒猛地望向他,神色严峻,问;“你怎么知道?”
路君年说起唐石山上的事。
“他本人并不姓唐,为了救他,我才给了他一个新的身份。”路恒说。
“可是,爹,他已经死了。”路君年沉声道,“就死在了唐石山上。”
第142章
那个跟路恒一同入京进入兵甲营的唐老爷子,已经死在了唐石山。
如果是唐老爷子的故事,路恒以前跟他说过,当年他们一同入京进的兵甲营,不过后来皇权之争,一个效忠于亲王,一个受命于当今的圣上,最后亲王落败,路恒便给旧友弄了个假身份放了他一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