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砚看着她脸上的笑容,嘴角勾起一个笑,跟着下了楼梯。
冷意扑面而来,地下的空气仿佛被冻住了一般,酒的香气都比外面的要甘醇浓厚。
地下空间很大,这里存放的都是些往年酿造完又没喝完的陈酒,酒坛上贴着字条,详细记载了酿造时间和酒的品类。
这里平时少有人来打扫,今日是春日宴最后一晚,宫人将剩余的酒放入这里后,一直到明年春日宴结束,才会有人进来详细清点陈酒。
宫里人变动较大,来年的人跟今年的人也很有可能不是同一人,货不对账是常有的事情,有时候多一坛少一坛也不会有人在意。
世宁公主带着谢砚穿梭在一个个酒架间,时不时弯下身子查看酒坛上的字条,见不是她的女儿红便又摇着头起身。
两人越走越往里,谢砚一路关注着四周的环境,渐渐跟世宁拉开了身距。
“找到了!”世宁公主突然惊呼一声,仰头看着放在最顶上的女儿红,伸手却够不到。
“砚儿,快来帮帮皇姐,把那女儿红取下来。”世宁站在原地,对谢砚说。
谢砚没有动,望着那坛女儿红,坛子四周都沾着泥土,上面贴着世宁公主的出生年月日。
准备得真充分,谢砚心想。
“沾着泥呢,多脏啊。”谢砚笑得漫不经心,“这些脏活让宫人做就好了,不如我们上去让宫人来搬吧!”
世宁忙说:“让他们知道了母后就知道了,她不喜欢我喝酒!”
“哦——”谢砚变着音调,慢慢走向世宁,歪头笑了笑,说:“那皇姐可要给我举好灯,这里太黑了我害怕,你也知道的,我年少的时候曾被人关在酒窖里,直到天黑才被人找到,还被人诬陷杀了自己的亲皇姐。”
谢砚紧盯着世宁,一字一句地说:“世宁皇姐没忘吧?”
世宁公主僵硬地笑了笑,面上不自然的殷红颜色更深了,脸上的面纱都遮挡不住。
“你在说什么呢,多少年前的事了,谁还记得请。”世宁嗔道,退后了半步,举起手中的油灯,“给你举好了,当心手滑,别摔着了。”
谢砚身量高,抬起手,碰到了酒坛的下缘,只需要他双手攀着下缘将酒坛拖出来,就能稳稳地取下这坛女儿红。
谢砚手碰到酒坛没有动,微垂着眼皮,又说:“世宁皇姐,我把你当亲皇姐,你跟我说实话,那一晚,你看到了吧,不是我杀的煜姐姐,是谢棱渊。”
世宁沉默了,声音压得很低,说:“你何苦这么执着于这个答案。”
谢砚低声笑了两声:“谢棱渊从小做了什么坏事就喜欢恶人先告状赖在我身上,让我给他背锅,因为我是太子,父皇不会因为一点小事就重惩我,但他不行,父皇动怒了他的封地就会被收回。”
世宁移开眼不愿看他。
“母妃总是让我保护皇弟,因为我是太子,我比他先来到这个世界,注定了要承担更多责任,小的时候我也委屈,为什么他可以无所顾忌地玩乐,可以随心所欲地跟母妃撒娇,而我每天要被困在屋中读枯燥的史书典籍,还要被太傅苛责。”
谢砚半垂着眼睑,没有回头看世宁公主,自顾自地说话。
“从小只有你对我好,我以为你心疼我。父皇、母妃、皇后,他们都知道这一点,但也正是这样,他们信了你的供词,从那以后,宫里人看我的眼神都充满了小心畏惧,连母妃也是一样。”
“那时天太黑了,我没看清,可能把你跟渊儿弄混了。”世宁苍白地辩解,“毕竟你们长得那么像,小时候简直一模一样。”
如果不是谢砚眼尾多了颗小痣,她可能也分不清。
谢砚咬着腮肉紧了又紧,在感觉到痛后松了口,眼中的悲恸渐渐消失,语气也逐渐冷了下来,说:“我都要死了,皇姐也不肯说一句实话,是打算让我在黄泉路上都走不安宁吗?”
世宁公主瞬间转头看向谢砚,随后飞快地熄了手中的油灯。
那女儿红的坛子被做过手脚,她在黑夜中也能分辨出来,朝着酒坛抛出一块石子。
很快,酒坛破裂声响起,空气中的酒香更加浓郁。
世宁跌跌撞撞地往楼梯口跑去,她知道地下室的机关即将启动,过不了多久这里就会坍塌,被上面堆放的土壤压垮。
她十分熟悉这地下室的路径,只需要在坍塌之前离开就行。
而谢砚会被整个活埋,此时是深夜,宫人都已经离开,守在外面的人全是他们的人,只要他们完成这一切离开这里,皇狮园便无人问津,等他们发现这座酒窖的异常时,谢砚早已经窒息而亡,蝇虫啃噬,只剩一身白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