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砚撑着下巴看向路君年,眼中带着调笑,说:“这不是对得很好吗?你放眼屋外,我聚睛屋内,你视角开阔,我视角收束,一张一合,一外一内,不是很配吗?”
“你让拿到这下半句的人情何以堪?若是那人身边还有旁人,岂不丢了脸面?”路君年无奈道。
“就是要让那动手之人丢脸,敢做出这种小伎俩,想来也是个没脸没皮的人。”
谢砚将笔递给路君年,路君年却没接。
“头两个都是我写的上句,最后一个你写上句,我对下句。”路君年说。
谢砚挑了挑眉,没说什么,提笔都没想多久就写下:纳息共弦声声慢。
路君年凝眸看着这一句,不解其意。
见路君年不接笔,谢砚饶有兴趣地看着他,问:“你不明白吗?这句诗的意思。”
路君年点头:“共弦我懂,多人演奏时常常需要和弦递进,想来共弦是一个意思。只是,弹琴为何要纳息?声声慢是词牌名,这人是在弹一首词?”
谢砚压着声音低笑,怕被捡花瓣的越寻听见。
“共弦不是和弦,这里的声声慢也不是词牌名,这句诗没那么复杂,它的意思是,两人交叠着一起弹琴拨弦,在弦声的间奏交换呼吸,吞气纳息,导致弦声越来越慢,最后消失不见。”
谢砚一直关注着路君年脸上的变化,最后说出一句:“你说琴声为什么慢下来,他们在做什么?”
于是,谢砚很明显地看到,路君年如白玉般的面容上突然染上了一片绯红,随后转过头羞恼地瞪了他一眼。
路君年抿着唇瞪谢砚,对方仍是那副笑意盈盈的模样。
路君年转头看向满园的桃花,将脑中勾勒起的画面挥散掉,总算是恢复常态,只是心口仍旧有点发热。
“你不要跟他们一样看禁书,会耽误学业。”路君年憋出了这么一句话。
他也曾看过禁书,只看了一页就感觉眼睛受到了污染,夜里就会出现难以启齿的梦境,接下来好几天那些画面都散不掉,平白耽误了学业。
“我马上要十五岁了,母妃准备给我和谢棱渊安排通房宫女和教习嬷嬷,我好奇,所以提前看禁书了解了一些。”谢砚不解地看着他,“为什么看禁书会耽误学业?你是不是跟我看得不一样?”
路君年实在不想跟谢砚在光天化日之下谈论禁书,拿过笔就要对下一句,谢砚却不依不饶。
“为什么你会耽误学业?”
“你是不是看了很多?”
“难道民间的禁书跟宫里的不一样?看来我要去宫外找找了。”
路君年写字的手突然顿住,按住谢砚拽着他的衣袖乱晃的手,认真道:“是一样的,我只看了一页就看不下去了,书中描写的画面实在……”
路君年咬了下舌头,才继续说:“实在太淫秽,沉湎于欲念就会荒废学业,还是不要看得好。”
“可我看完整本书都没有感觉。”谢砚摊手,不解道:“还不如我自己弄有意思。”
“那便不要看了。”路君年提笔在纸上写下下句,推到谢砚面前。
谢砚垂眸,白纸上留下一行漂亮的小字:与君同年世世安。
纳息共弦声声慢,与君同年世世安。
谢砚将这两张字条放在一起,久久没有说话,不知在想什么。
路君年就静静地站在一旁,飘扬的桃花花瓣被风吹卷着落在石台上,掉了一片在两张字条中间。
“我喜欢这句诗。”谢砚突然说道。
这上下两句其实并不像来自同一句诗,路君年后面都放弃了对仗,不明白谢砚为何喜欢这句。
“云霏,你明年及冠,字想好了吗?”谢砚问。
路君年刚点头,谢砚就急切地说:“就叫君年吧。”
路君年微微一愣,他本来就打算跟上一世取同一字,没想到反而是谢砚先提出来了。
路君年:“我确实想叫君年。”
谢砚瞬间就弯了唇角,将字条放进荷包中,把最后两个字条的荷包收了起来,其他四个挂在了树梢。
春风吹过,荷包上的铃铛发出阵阵细小的清脆响声。
两人又在桃花园中发现了好几处别有用心的技俩。
比如,路君年经过一棵桃树下时,头顶突然落下了很多花瓣,谢砚一仰头就看到树上有个小包,里面装满了花瓣,只要有人经过触发了开关,小包就会打开落下花瓣。
桃花翩翩起舞的场景看着很美,可路君年光是拍掉身上、头上的花瓣就废了好一番功夫,他看不到的地方,还是谢砚帮他摘掉的花瓣。
比如,谢砚走到溪边时,有一条锦鲤突然跃出了水面,水花溅在了谢砚身上,路君年将怀中备着的白绢递过去擦干,而湖边的石凳下恰好有一包鱼食,于是谢砚扬着手就抛下去半包,给锦鲤喂了个大饱,都不愿意跃出水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