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找到她时,她在女皇国一个偏僻的小城镇,白日里出去体察民情,晚上回去,便提笔一个字一个字在纸上记录着。
我沉默地跟了她好几日,她还是发现我了。
她叫我走,我说我不走,我可以帮她完成她想做的事。
她没有理我,第二日又去了别的地方。
我便这样一直跟在她身后,两个月后,她找到我,让我帮她,于是我才知道,她一直在做的事,是记录各国地域风俗以及地理特征。
那时我不明白她一个瞎子为什么要做这些,却也顺着她,帮她一起。
我把喜欢藏在心底,跟在她身边走过一座又一座城,写下的书籍已经要用马车来拉的程度。
她终于逐渐习惯我的存在。
二十五岁那年,我们途径大乾,顺便去看了我那小师妹。
小师妹嫁了人,喜欢驸马却无从下手,我便牺牲自己帮了她一把。
她与我一同喝了带□□的酒,我有解药,但在到师傅所在的客栈前,我把解药丢了。
我回去时,她正在客栈整理那些资料。
我杜撰了个不存在的人给我下了药,借势往她怀里钻。
她只是皱眉,将我扶到床边,欲给我把脉。
师傅这个人,什么都精通一点,我不敢让她把脉,只握着她手腕,将她拉到我身上,冰凉的雪色长发拂过我脸,我让她帮帮我。
但其实我早就知道答案,她果真拒绝了,欲封住我经脉,出去给我寻药。
我便哽咽着做出退而求其次的模样,借此说出我真正的目的,我叫她别走,我可以自己解决。
她又一次拒绝了。
从小到大,我被她拒绝过很多次,小时候她拒绝我的帮助,长大了拒绝我的心意。
说实话,我并不在意,她的身上总是有一股我看不见的东西深深吸引着我。她就像茫茫海面上的指南针,总是知道自己要去哪个方向,并以常人没有的毅力坚持去做。
我想,我爱的是她目盲却仍旧坚韧不拔的模样。
就像她小时候拒绝我是为了独自适应黑暗,现在拒绝我是为了完成她未完成的事情。
我一直是这样以为的,我以为她拒绝我是因为要做的事还没完成,所以我不怪她,我只是会难过,所以我回国休养了一个月,才再次回到她身边。
再见到她时,她把自己照顾得瘦骨嶙峋的,她仍旧在做自己的事,只是在听见我声音时,愣了许久,和我说,她以为我不会回来了。
我看着她空洞的眼神,忙忙碌碌整理书籍的模样,忽然便感到很心酸。
我想,我不该成为她事业上的阻碍,所以我忍下自己的心意,安慰自己说,等她完成了就好了。
可是九州四海这么大,她记录完要多长时间呢,我不知道,但我想,我是愿意等她的。
我又随她一同踏上旅程,这次我克制住了自己的喜欢,未曾打扰她,可师妹却告诉我,师傅当年的白月光就是当年温柔美貌的皇后,岑连夏。
岑连夏当年想与我师傅一同出去见见各国风情面貌,可当时的皇帝不允,两人大吵了一架,岑连夏和我师傅说,让她代替自己去外边看看。
我想,皇后应该不知道师傅喜欢她,更不知道,她只是随口说了这么一句话,师傅便为此践行了这么多年。
眼睛看不到的地方,她便用耳朵听别人的描述,岑连夏到不了的地方,她便用双脚去替她丈量。
原来如此。
师傅她不是冷漠,更不是薄情,只是分人而已。
她的深情分明全给了另一人,拒绝我,也只是因为另有心上人。
得知真相的那天晚上,我发了疯似的质问她为什么要骗我。
其实我知道的,她没有骗我,她只是什么都不与我说罢了。
她只是和我说对不起。
我离开了整整一年没有回到她身边,再次听到她的消息,是有人与我说,她在雪山上遇到了雪崩,不幸遇难。
我应该是失去了理智,我带了很多人,为此不惜从妹妹那偷了兵符,跑到她遇难的那片雪山。
我在雪山中找了她整整三天三夜,找到她时,她缩在一个雪山洞中,怀中紧紧抱住一本书。
我泣不成声,抱着她说我不该离开她的,我该死,我怎么能丢下她一个瞎子。
我哭的山崩地裂,结果随行医师过来把了把她的脉,说人还没死,不过快了。
我照顾了她整整两个月,终于将她救活了。
我小心翼翼,再没说那些爱恨,只说日后会陪她一起完成书籍,让她不要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