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懂了。”蒋公子强撑着点头,心里却止不住地羞耻。
他自诩博古通今,此时论学识却比不过一位女子。
想着,蒋公子赶紧问:“那么,该如何灭杀这些蝗虫卵呢?”
“其一,翻土。将土壤中的虫卵带到地面,经过阳光暴晒,自然而然会因脱水而死亡;其二,火烧。其三,虫卵浸泡盐水也会死亡。最后,鸡鸭这两种家禽是蝗虫的天敌,成虫、虫卵都是它们的食物,鸭子最佳。”
“为何鸭子最佳而不是鸡呢?”蒋公子毫不掩盖自己的好奇心。
楚承笑了笑,耐心地解答说:“鸭子食量大,一只鸭子一天大概能吃300多只成虫,而一只鸡一天只能吃70只。”
“原来如此!”蒋公子恍然大悟,再次好奇地问:“这些学问,我从未在书上看到,不知楚姑娘是从何处得来?”
楚承弯起眉眼,笑容浅淡。
这位“蒋大人”虽然目前看来品貌俱优,但难免过于文绉绉了,若非年龄摆在这儿,楚承肯定以为对方是个老学究、腐儒之流。
想着,他意味深长地开口:“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啊,蒋公子。这些知识,只要找只鸡鸭过来实验一番便能知晓。翻书?书本上可不一定记载了这些。”
蒋公子听着,只觉面红耳赤。
这一次,却是羞愧的。
他,正是南枝县的县令蒋正。
上任以来,他自觉还算公正廉明,也想好好替百姓做些实事。可他颁布的一些政令,县里的大户从来阳奉阴违不说,自身的权柄也被下面的本地出身的小吏给逐渐架空了。不仅如此,连帮白下村和白上村调停水源问题,隔壁的县令也不拿正脸看他!
他这官当的,真是窝囊!
甚至有时候越想越气,还考虑过辞官不干了。
毕竟以他的家世,当不当官都无所谓!
但当初是他自己坚持不想入朝,非要从县令做起的,还特意跟父亲置气,隐瞒身份来到南枝为官,如今一点儿作为也无就辞官,岂不是打自己的脸?
而就在他无法下定决心的时候,几个普通百姓的感激让他打消了念头。
原来,因为自己经常去集市一个老农的摊位买蔬菜瓜果,本地的地痞流氓不敢收老农的“保护费”,生怕其“告状”,连带着周遭其他小贩也受益。
而他这一无形的举动,使得南枝的集市十分繁华,附近许多村子的百姓赶集的日子都喜欢往南枝来,让集市上小贩们的生意都好了不少!
这在蒋正看来不过是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但这些摊贩却一直记在心里,还特地制作了万民伞,连同一些瓜果蔬菜,大张旗鼓送到了衙门。
从那以后,蒋正不再想着辞官,或者干大事,而是渴望为这些淳朴的百姓做些什么。而就在他想着该怎么做,不知不觉又走到集市上时,忽然听说白下村来了位女神医,长得跟天仙似的,还知道蛊虫病的真身。
却是昨天赵大牛等人跟着齐大去南枝县买靴子时,一时嘴快,跟认识的人把楚承那番关于血吸虫病的言论流传了出去。
然后不到半天,这番言论就演变成——白下村的女神医能治蛊虫病!
对此,有人不信,有人却愿意死马当活马医。
那么话说回来。
蒋正听到市井流言后,担心这位“女神医”是骗子,所以派人调查了一番,发现的确是位医术高明的女神医,这两天的义诊着实治好了不少人,这才放下心来。
然后,出于好奇,他今天一大早便带着两个差役来白下村微服私访。到了村子,却又被告知楚姑娘带着人去白河了,蒋正一路赶过来,结果恰好听到了蝗灾的消息,直到现在被这位美貌与智慧并存的“楚姑娘”暗讽了。
虽然被暗讽,但蒋正并未恼羞成怒,而是猛然醒悟到,自己原来犯了读书人的通病——眼高手低,自以为是。
想着,他不由恭敬地朝楚承深深一揖:“多谢楚姑娘教诲。”顿了顿,他又说:“实不相瞒,本官乃是南枝县令蒋正。姑娘今日传授的,乃民生大道、福泽万民也!本官欲实验一二,若验证属实,便上书府君,为姑娘请功。”
府君就是他爹,自然不会贪墨了楚姑娘的功劳。
楚承适当做出惊讶的表情,随即眉目一转,莞尔:“原来是县令当面。蒋县令无需如此,小女子方才亦有失礼之处。至于请功,就不必了,算在您头上吧。”
“这怎么行?”
蒋正一惊,只以为对方视名利于浮云,正要劝说,忽然远处传来一片喧哗声。他扭头看去,只见乌泱泱一群人从白河上游走过来,手里似乎还拿着锄头等农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