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烟:“?!!”
霍长歌:“……”
苏梅一语既落,眼瞅着霍长歌罕见臊到紧抿着唇,连话都说不出,一双清亮的眸子快要气得哭出来。
她转身找了枕头照她当头拍下去,脸上红得快要发黑了:“苏梅!你找揍!”
苏梅笑得花枝乱颤,侧身避过,灵巧得从床头爬到床尾,往南烟背后躲,探出头笑着不住道:“南烟姐姐,你瞧我家小姐恼羞成怒了。”
霍长歌作势又要丢苏梅枕头,苏梅头一缩,矮身又躲回去,止不住在南烟背后咯咯笑。
“我说小姐,”苏梅趴在南烟背上道,“你这是瞅中三殿下脾气好呢,只可他一人欺负啊?”
她话一出口,霍长歌便晓得她是故意递了话来想让她解释了,好打消南烟疑虑,不会想着是她对三殿下另眼相待,想亲自绣了香囊送与他。
霍长歌就势将枕头往身旁一丢,顺着苏梅的话便道:“怎么叫我欺负他?二殿下瞧我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我要是给他亲自绣,他能当众把香包扔回我脸上来!四殿下又是个爱乐子不嫌事大的性子,他要是拿到我绣活,肯定当场憋不住要笑出声……我这不是左思右想,只三殿下不会给人难堪么,坑他一下就坑了呗,他也不会真想要我东西呀。”
她理直气壮一辩驳,南烟便也明白了,无奈摇头,只道:“成,奴婢替您给二殿下绣。”
霍长歌这才欢天喜地笑一声,将自个儿那绣品铺展开摊膝头,低头姿态变扭地捻着针,凝过半晌忽然啧一声,自言自语低喃道:“我好像是把鹤绣得胖了些,啊,还忘了腿,怪不得瞧着像蚕了。”
南烟:“……”
苏梅:“噗!”
苏梅抑制不住笑得前仰后合,只坐不住,趴在墙上贴着,霍长歌又捡了枕头拍打她,南烟已手脚麻利得与针穿上了线,笑看她们打闹间,十分娴熟得便将白鹳一对高傲的眼睛绣了出来。
苏梅余光瞥到,惊“咦”一声,忙探手挡住霍长歌,赞叹南烟一句:“姐姐好巧的手。”
霍长歌便也停下玩闹,探长了脖颈瞧过去。
南烟绣活算不得精巧,但针脚细密规整,速度又快,一看便是常做绣工的人。
“妹子谬赞了。”南烟闻言腼颜一笑,被夸赞还颇有些惭愧神色,老实道,“宫里日子清寂,闲暇也只得这些乐子打发时间。元皇后在世时,许多事原是不管的,宫女不当值时绣些花样拿出宫外变卖,赚些银两乃是寻常,只后来宫规越发森严便不允了。我这手艺也是那时练出的,只比旁人绣得快些少许,其余得也上不得甚么台面。”
“宫里俸禄不够花用么?元皇后倒是仁善,原是这般得体恤。”下等宫婢一月一两银子,如南烟这般的,却是三两,已够普通人家一年的花用。只新朝初立那时,前朝留下的破败山河似个无底洞,到处需要拿银钱来填补,财政紧缺之时,于宫婢身上苛刻一二,倒也合连凤举那商人性子,遂霍长歌以此为由头,想与南烟套些话来,只如此天真道。
“非是如此,”南烟果然顺着她话笑着答,也放开了许多,没那般局促了,言语间甚是感慨,“我家中父母已久不在人世,我那妹子打小便是我拉扯大的,这宫中我怕是出不去了,只想着多赚些银钱,待她岁满放出去许人时,与她添份厚重嫁妆,也算是尽了我这当姊姊的心。”
她话说到最后,神色明显黯然,指腹抚摸着缎面上的刺绣,半晌方才又抬头强颜欢笑,言语间颇为尊敬道:“至于元皇后,也确实是个很好的人,诗书传家,祖上原是出过相爷的,瞧着就跟旁人不一样,‘腹有诗书气自华’,想来就是那个模样。”
“她执掌中宫那些年,从未与人动过气,体面而通透,便是撞见过宫人私通,按照规矩原是要杖刑打死的,她也网开了一面,只说这宫里日子太寂寞,一潭死水,便只罚了俸,打了几杖,将人放出了宫,原还被陛下训斥了。再后来,元皇后仙逝,这些个森严宫规,便都被坐实了。”
“说起来——”南烟一夜间,平白多了许多的话,不知霍长歌哪句话勾得她罕见得打开了话匣子,又或许她原便憋闷了许久,终于有机会能与人多说说话,也有人愿听她讲这些话,她竟缅怀似得笑一声,余光瞥了眼霍长歌手中的“云鹤”,兀自轻声又道,“倒是三殿下脾性,最肖似那位皇后了。”
霍长歌闻言一怔,敏锐觉察南烟似乎话里有话,并非平白在讲这些来寒暄,只她竟一时分辨不出其中隐意,她转了头去瞧苏梅,苏梅也兀自在出神,神情些微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