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死他们,这书生和那说书的居心叵测,竟要引大伙去送死!”人群中不住有人奋声大喊,言辞稍显粗鄙却句句在理,“山戎此番前来,便是要击破皇城,打进皇宫杀皇帝!咱们算甚么?算个屁呀!山戎正眼儿也不会瞧咱们!他们居然还要大伙去皇宫?!皇宫才是最危险的地方啊!”
“打死他们!他们只是想让咱们为他们冲锋陷阵!”周遭随即有埋伏在内的骁羽营少年高声应和,“他们是前朝奸细,听信不得!”
一时间,官道上群起激愤。
“快跑啊!别打啦!”松雪于人群中远眺正阳门,扬声帮衬着道,“炮火现下既已停歇,山戎立时便要攻城,大伙还不快往城东逃命去!”
她话音即落,率先引着身后城西百姓往城东奔逃,骁羽营亦在人群中撺掇推搡身侧之人,有百姓初遭战火已愚昧昏蒙,只知盲目跟随,乌泱泱人潮复又向着城东流动。
前朝眼见谋划便要落空却也不慌,继续伪装百姓裹挟余下拥趸,直奔掖门冲去,千余人似一支巨大的钟槌,狠狠撞向禁军人墙。
“开门!”人群大喊,嘈杂鼎沸,“山戎就要打来了!山戎就要打来了!”
第65章 弑君
正阳门前不过四十禁军值守, 临近哨岗又只百余人可调配,短时之下根本无法抵抗如此庞大的人潮冲击,更何况那其中更有通晓武艺的前朝好手四五百之众。
只见顷刻功夫, 禁军人墙已被撕开裂口,又遭隐匿人流之中的前朝遗民趁乱偷袭, 抢夺了兵器后直入了掖门去。
那掖门后原是一条狭长甬道, 安宁静谧, 原先十步一岗,如今却空无一人。
那领头的前朝人只当此地已为连珣所掌控,值守适才又已往城门前支援,遂并无顾忌,只率众持了刀剑气势高昂前冲,不待奔到尽头,那甬道两侧高耸院墙之上, “哗”一声陡然现出数百禁军来, 身着轻甲,引弓张弩, 箭尖寒芒于艳阳下连成一片森然白光。
下一瞬, 长箭如雨漫天飞射, 遮云蔽日,有人毫无防备间“啊”一声中箭倒下, 身下鲜血汩汩流出, 浸染青石砖路。
甬道内, 惊呼惨叫霎时响彻云霄。
竟然——
那领头前朝遗民奋力挥舞长刀抵抗箭雨,已是倏得醒转过来, 晓得正阳门禁军调动怕是迷惑连珣与公主的幌子,连凤举怕是明知他二人要合谋逼宫, 却顺水推舟做了这瓮中捉鳖的局,欲将前朝遗民引至宫中一网打尽!
是他们低估了连凤举!
身后银芒箭阵,脚下尸横遍野,却是无武艺傍身的无辜百姓死伤更为惨重,只惜他们到死亦不知原是因何而亡。
劲箭如蝗,合着那不绝于耳的凄厉惨叫声,一波接着一波毫不留情。
遽然,轰鸣裹挟地动再次袭来,墙头弓手身形不稳便射有不中,众人稍得片刻喘息之机。
正在此时,甬道入口又有人潮灌进,前朝裹挟百姓的两波人马就此汇合,哀鸿遍野中群情激奋,天地摇晃间重整旗鼓,众人趁势一鼓作气冲出甬道,往中庭杀过去。
“当兵的杀人了!”
“皇帝让当兵的杀人了!”
“冲啊,大伙儿去讨要公道啊!”
“……”
弓手眼见阻拦不住,随即便分出人马追击在后。
*****
申时四刻,地动稍歇,御花园中一片狼藉,人声嘈杂,宫人再次陷入恐惧之中,更有甚者被吓哭出来,尤不能信山戎已兵临城下,又有姚家亲族与门徒欲趁乱逃离,被禁军似赶兔子般压着回来。
禁军乱过一瞬,复又归位结阵,谢昭宁震惊之下,眺了眼连璋与霍长歌,确保二人安然无恙后,方趁机再往太子身后挪动站位。
太子心悸般喘息不止,面色越加苍白,连璋短瞬惊愕之后,抱着伤臂只伤怀而讥讽地眺着太子,似也未曾认出其身后的谢昭宁。
这座皇城十几年前,曾因前朝国君的退让免遭战火侵扰,列位贵族、宫人多数亦是生长于太平新朝之下,已安逸的太久太久,黄沙硝烟亦离他们太远太远了。
如此动静,山戎必是用上了投石机,掷了甚么巨物,可那爆炸震动又非巨石垂落导致,难不成——
霍长歌纷乱之中心念一动,侧眸探究窥那久居凉州的前朝公主,却见她反手扣着软在她怀中的连珍,一副“仇者快”的模样,眉目间的凛冽杀气已为怨毒的希冀所取代,左手始终隐在连珍身后,似眼下并不着急结果连凤举性命一般,混乱之中竟毫无动作。
霍长歌心下便有了计较。
——猛火油,怕赫氏与山戎送去了仅凉州所有的猛火油,制成了那传说中摧山崩石的猛火油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