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嘛,”裴缜说得不甚在意,“就是一块玩呗,又不会要了你的一块肉去,哪用那么为难?”
他见成南有所松动,凑近了诱惑道:“以后我每次来都给你带好吃的,糖葫芦、桂花糖、大鸡腿……”
他清楚地看见成南吞咽了下口水,但这小叫花子不知在想什么,仍是未松口。
过了一会儿,成南有些迟疑地问道:“可是,我能给你什么呢?”
他知道凡事有来必有往,裴缜可以给他那么多好东西,但他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来自己能拿什么出来给裴缜。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忽然少有地感到有些难过。
裴缜似是也没料到他这样问:“我什么都有,不用你给我什么,你就陪着我一块玩就行,我来找你的时候不能赶我。”
“就这样?”
“就这样。”
成南圆溜溜的眼睛一错不错地看着他,像是在思索,半晌,他终于松口,说:“好吧。”
裴缜的眼猛一亮,瞬时乐起来,冲成南伸出手。
成南没明白,有些懵懂地看着他。小叫花子的瞳仁微微泛棕,在阳光下显得清透又温暖,裴缜看着,心里莫名也暖洋洋的。
他大咧咧地抓过成南的手,两只手握在一起,阳光笼罩在上面,将裴缜精细的锦袍和成南脱线的袖口都照成了同样的金色。
裴缜歪着头看着成南笑,俊朗的眉目张扬又随和,他晃晃成南的手,笑着小声地喊:“朋友。”
成南心底的高兴忽然比方才吃枣花糕时还要满。
两人黄昏时在街口分手,一个向东一个向西,裴缜走了几步,回头又去看成南,见那小叫花子倒是没有一点不舍,拿着碗一步步向前走得稳当。
他的背影混在人群里渐渐远去,空中散着人家开火烧劈柴的味道,这日最后的余晖映在土墙上,将那一小片照得红通通的。
裴缜回过身朝家里走去,心里平静而快乐。
夜里睡觉的时候,余不行抱着铺盖从庙里出来,和成南一起挤在树底下。
天上的星星很多,不停地闪着,数上半天也数不清,后来成南便只是仰头安静地看。他总觉得那些星星很远,但他从未离开过霖川,不知道那么远的地方都有些什么。
夜色愈发深重,庙里没了声响,乞丐们都睡着了,成南也有些犯困,闭上眼将睡未睡时,余不行却凑近过来,在他耳边小声地喊:“阿团。”
成南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
余不行晃了晃他的肩膀:“阿团,睁下眼。”
成南听话地勉强睁开眼皮,入眼银灿灿的,他没醒透,恍惚间还以为是天上的星星掉了一颗到眼前,片刻后才意识到那是一小块银子。
他惊讶地要坐起身来,被余不行捂着嘴又摁回去,让他小点声。
余不行把那一小锭碎银塞进他的手心里,又牢牢地帮他握起来,像是怕被庙里的其他乞丐听见,压着声音说:“拿着。”
他声音虽低,却抑制不住满脸的喜色与得意。
“哪儿来的!”成南问。
“那个老来找你的裴少爷给的。”余不行乐道,“我这辈子没见过那么多银子,他还让我跟其他乞丐分一分,想啥呢,怎么可能!”
成南眉间蹙起来,把手里的那锭银子又塞回给余不行。
余不行惊讶地“嘿”了一声,发觉声音有些大又连忙压下去。
“你困迷糊了傻阿团,银子!银子你都不要?”
“不要。”成南闷闷地丢下这两个字,裹着褥子翻身背对着余不行,一副要睡觉的模样。
“不要就不要。”余不行在他背后道,“反正你和那裴少爷搞好了关系,以后他也少不了给你银子,这点碎银确实不用放在心上。”
他又窸窸窣窣捣弄了半晌,将那些银子都藏好了,这才躺下,枕着手臂心满意足地睡了。
成南沉默地听着余不行逐渐起来的鼾声,食指在身侧的地面上随意地划着,是裴缜下午时拿着小棍教他写的字。
他想,不论什么时候,他都不会要裴缜的银子。他本来就是乞丐,可裴缜要跟他做朋友,他就不那么想在裴缜面前也做一个彻头彻尾的叫花子。
第9章 烦人精
两人说得挺好,结果朋友当了没几天成南就有些后悔了。
那天之后,裴缜有事没事就从家里跑出来找成南。许是先前禁了他一个月的足,裴铭书也觉得惩戒得有些狠了,见他成天往外跑竟也没怎么管,裴缜就从早到晚都和成南待在一起。
成南一个人惯了,他很小的时候崔瘸子带着他要饭,经常是将他往墙根上一放,给他两根小棍他自己就能玩上一天,不哭也不闹,谁看了都觉着乖。后来长大了些,可以当个小叫花子跟着老叫花子一起要饭了,崔瘸子和他也常是隔着一段距离各要各的,离近了不行,再好心的人看到两个叫花子也会多掂量一下自己口袋里的银子,反倒是抢彼此的生意。再后来,崔瘸子死了,变成成南一个人要饭了,他更是常半天说不了两句话,眼睛比嘴要使得勤快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