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贞出门来,看见花匠车上满载着花苗花肥盆栽等物,叠放得高高的。就捡了蜀葵,冬青,木樨,紫葳几样根苗,并各色草花种子,数包花肥,算钱,打发花匠去了。然后告诉小厮哪里栽种,如何掘挖土地……小厮知道不会让他白干,乐得很,笑说:“就请桂姐姐指教着我,管情三五天就弄好了。”
小厮干活儿。云贞先站旁边看了一会儿,落后换了紧趁衣服,拿了花锄手镐,和桂枝一起做起活儿来。桂枝笑道:“往常太公就说,不开心时,与其在屋里烦恼,还不如出来干点活,也就不烦恼了。”
云贞笑笑,心中也觉松快了些,想道:“不管怎么,我只尽人事、听天命罢了,如今他好好的,我也好好的,等烦恼来时,再去烦恼也不迟……”
过两日便是花朝。褚家大娘召唤云贞到野外挑菜玩耍。云桂二人吃毕早饭出门,随着褚娘子和几个亲友一块儿走去附近山坡上挑菜。只见春光明亮,遍地新草发芽,河边桃树挂着花蕾只待开放,到处可见三三两两出来踏青的人。众女子提着篮儿,拿着小锄,挖取茵陈、马齿苋、枸杞芽等各色野菜。走走停停,说说笑笑。
一时走累了,褚娘子命小厮捡高坡处铺设毡条,幕天席地摆下茶点,众人一边吃喝谈笑,一边往四下观瞧,玩赏春景。只见坡下一群乡里孩子放风筝,那些风筝都扎的花红柳绿,趁着风儿飞的高高的,仿佛要钻入云端里去。云贞心情舒畅,一怀愁绪全抛去云霄之外了。
忽见一个小厮跑来,正是这两日褚家派去帮着栽种花木的,气喘吁吁,报说:“刚来了两个官人,说是周大姑娘家中哥哥,来找大姑娘的。”
云贞问来人模样,那小厮说不清,只说两个骑着马来的。桂枝疑惑道:“会不会是二少爷没去成京里,返回来了?”云贞摇头:“不会”,却也想不出是哪个。告辞了褚娘子,同桂枝一起回家来。
走到门前,就见道旁树上拴着两匹马。一个身穿青布袍子的汉子,把袍襟卷起来,掖在腰里,和小厮两个在那里掘土,另有一个高大魁梧,身穿竹青色罗缎袍的青年男子,站在边儿上观看。
转头看见了云贞她们,笑容满面走了过来。云贞一见惊喜叫道:“表哥!”原来是李孟起来了,那帮忙干活儿的正是常兴。
进屋里落座。常兴来拜见,桂枝也向孟起见了礼,倒了茶,俩人都出去了。云贞问:“表哥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孟起笑道:“你妙手回春,名号在外,我还不好寻的!”云贞笑了:“表哥怎么也会笑话人了,”忽想起窦宪曾说在东岭山寺庙见过孟起,笑道:“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听连生说的。”
孟起不置可否,笑问:“怎么样?你在这里还住的惯么?”
云贞点头:“这里很好。隔壁主家是舅舅的朋友,很是照看我们,刚才就是与他家大娘子一块儿出去踏青了。表哥家中也都好吧?”
孟起笑了笑:“我都好,只是这一年来,母亲的身子不大好。”
原来孟起的母亲,就是云贞的嫡亲姑母,闺名叫做云珩。云家抄家时,孟起怕母亲着急,叫把这些消息都瞒了。后来云家老太太殁了,云珔也没了,实在瞒不住,只好告诉了。云珩禁不起这晴天霹雳,一病数月,人也消瘦了。
孟起道:“先时伤心难过,后来知道舅母和表弟在岭南安顿下了,你也平安,入秋时渐渐好了些,可是冬至前后,又着了些烦恼,愈发厉害了。每日只在房里郁闷,劝也不听,真是没奈何。如今饮食也吃不下,找人医治,又不愿服药,服了药也不见效,我心里着急,来寻你,我看母亲就是心事太重,表妹若去看看,诊病还是其次,她心里安慰些,你劝几句也能听进去,说不定也就好起来了。”
云贞看他越说脸色越沉了下来,知道若不是万不得已,他也不会来找自己。便道:“表哥不必着急,我在这里也没事,就去家里陪姑妈待些日子也好。”
孟起喜道:“要是能住一段日子就最好了,妹妹什么时候要回,我还亲自送回来。”
云贞因惦记蒋铭的事,想早些回应天,思忖说道:“到时看姑妈情形,要是多待几天,我也不一定回这儿了,上次舅舅说,过些日子要安排我回家去。”
孟起道:“若是这样,来回一趟路不近,不如就不回来了,表妹索性在庐州多住一段时间,到时候我送你回应天去,你看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