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的夜风吹拂而来,带着山巅的雪色,以及一路席卷而来的青草的香味。
“你放心。”
女子缓缓地浮起几分浅淡的笑意:“努尔哈赤,你是我认可的丈夫,也是我在这个草原上唯一认可的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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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已经是第三日的夜晚了,家族之中的族人皆跪于灵前,祈福诵经。
萨满的声音笼罩着整个屋子,努尔哈赤也跪于其中。
他的目光不由得落在了女子那纤细的背影上。
此时此刻,前途的征战他从未觉得艰难,可是面对那个总是扬起笑脸和他说话的女子时,他却有种无处下手的无可奈何以及永远得不到她喜手的伤心惆怅。
昨夜的那一番话,她刻意扬起了的几分笑意,竟是令他这般的伤心。
她真的只是将自己当作了成婚的对象,并无一丝的真情。
可他知道,在此时此刻,他不该去计较这些。
也没有办法去计较这些,明日午后行完天葬之礼后,他必须要回到明军之中。
努尔哈赤缓缓地吐了口气,驱除了困扰了他一夜的繁复思绪,认真的随着萨满给莽色督珠乎祈福诵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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莽色督珠乎的天葬之礼乃女真最为受人尊敬的老萨满亲自送他。
衮代本做好了准备,他们都在远处一处空地上继续跪着诵经。
可在老萨满在空旷无人的草地上发出嘹亮而寂寥的高呼声时,她还是忍不住的怆然泪下。
泪如雨下,心如刀割,可她跪于原地,依旧是不停的为着自己的阿玛祈福,望来生他得偿所愿,幸福顺遂。
这一刻,听着周边那低沉而庄重的声音,她无比的希望世间真的有天神,从而听到她们衷心的祷告。
在将阿玛送走以后,衮代日复一日的重复着以往的生活。
直到一场绵延的大雪覆盖着辽阔无际的草原之后,沉寂了许久的战事被瞬间打响。
这一次,富察家族再也不能如当初一般尽力的让自己独善其身。
万历十一年(1583年)二月,李成梁再度发兵攻打王杲之子阿台。(来自百度)
二月春风,春草深深。
一年复一年的春色,一年又一年的春风。
衮代懒散的倚靠在院子里的摇摇椅上,身子上盖着一张二哥前岁送来的他亲自猎到的狐皮缝制的毯子。
不同于她神色的怠倦,她的手上是全然地尚未洗干净的鲜血。
根本洗不干净。
“你们几个也去休息一会儿,时间怕是不多了。”
她侧过脸对着佐佐几个侍女说道。
只是她话音刚落,一个小子跌跌撞撞的奔跑而来。
“姑婆,小姑婆,尼堪外兰来啦!”
此战,几乎是明晃晃的针对着古勒城,侄儿阿台被几个哥哥扶持,如今已经是个成熟的城主了。
可明军来势汹汹。
衮代记不清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只记得历史上说尼堪外兰通敌。
佐佐几个侍女神色一凛,就连门口她随身的护卫也都紧绷了身子。
衮代伸手揽过阿台的儿子,将他抱在怀里,深深的吸了口气。
春日的阳光笼罩在身上,看似温和,实则不见半点儿温暖,满腔的寒意裹挟着她。
...
战火将原本修建好的古勒城摧残的残破不堪,方圆十里尽是死人。
古勒城里的孩子们每个人都脸上带着灰尘,小小的年纪不会喊阿玛额娘,但却知道时时刻刻的手中捏着小刀。
男子们几乎都穿上了盔甲,日日参与战事,从一开始的紧张和惶恐,到现在衮代只能瞧见他们充满了战火灰尘面庞下的麻木。
或许可以守住自己的家园的,只要她今日能成功的话。
就在她手中捏紧了药包朝着阿台的书房前去时,忽地,身后的城门竟是被人打开,又忽地快速关上。
衮代转过身,看到了熟悉的两个老人。
一个和努尔哈赤极为相似的是他的父亲,爱新觉罗塔克世,另一个也是熟人,阿台福晋的爷爷觉昌安。
衮代作为晚辈,当即顿住了身子,转身朝着两位老者走去。
“您们竟是来了,衮代给两位请安。”
塔克世最是满意自己的这个媳妇,此刻原本紧绷的神情也不由得露出了几分慈爱的笑容。
“衮代格格快快请起。”
衮代微笑起身,对着两位老者说道:“两位这个时候前来,可是有事情要寻我侄儿阿台?”
“是啊,是啊,时间有些紧迫,劳烦格格带路,我们且有要事寻城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