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学跟老师去实地考察,在一个沙漠里、迷了路。我们还遇到了狼……”
“说啊,遇到狼怎么了?”
“狼、我吓坏了,后来老师用棍子驱赶,跟我说单独流浪的狼不敢攻击人的。”
“那是它不饿,饿了照样攻击人。咱们隔壁大队一个人就是下地干活时被狼从后头咬住了脖子。好危险啊,幸亏他大喊被其他人听到了。当时虽然救下了,但他后来还是死了。”
“食道、被咬断了吗?”
“不懂啊。听说回家不到一天就死了。家里穷,压根也没想过送医院。”说完发现没法继续下去,她把天好像聊死了。她只好开口说其他的,总之不能让他昏过去。
“你多长时间没回过家了?”
“三年。”
“也就是来到大队这三年都没回?”
“嗯。”
这人真不是个好的聊天对象,怎么说着说着就没法继续呢。他平日里独来独往,难道是一直一个人,不会跟人交流了?
“如果能选择,你最想去哪儿?”
“……”
“孟宏志?”
“我、我在想。”
“这个需要想那么长时间吗?”
“你呢,你想去哪儿?”
“上海。听说上海可繁华了,很多进口东西一般人见都没见过。我想去逛逛那儿的供销社,看看里头到底都有啥。”
“那叫百货商店。”
“哦,对。瞧我,真是个土老帽。”
“不土。”
“哈哈、”苏禾开心的笑了,为他这句安慰的话。这人话不多,但还挺会说话的。有文人的清高,但也很有风度。
“你喜欢吃什么?”
“……杂酱面。”
“还有呢?”
“饺子、韭菜馅儿的。”
“喜欢什么颜色?”
“蓝色、像天空、一样的蓝色。你呢?”
“我啊,我喜欢赤橙黄绿青蓝紫、黑白。哈哈,我什么都喜欢。”
不能说隐私话题,比如八卦妇女们关心的他为什么被下放,为什么离婚、家里还有谁,父母是不是知识分子也被下放了。
这些都不能说,那就只能说些无关紧要的。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表面好似很和谐,实际苏禾发现他声音越来越微弱。有气无力断断续续,身体也在哆嗦。
“冷吗?”
实在没什么给他保暖的,她只能将他更加的靠近火堆。衣服被熏干了,但他依旧冷的打哆嗦。再靠近要被烤着的,苏禾看他依旧在哆嗦,坐到他身后让他靠着自己。
这个时候也顾不上什么男女有别了,伸手将他搂着,用手搓他身上。“再坚持一下,很快路就通了,就能出去了。”
一股暖流缓缓在身体里流淌,他慢慢的停止了颤抖。好舒服,舒服的他都感觉不到了疼痛。其实就这么睡过去也不失为一件好事,睡过去就再也不用承受那些痛苦。
“孟宏志,孟宏志,你可别睡啊。”
耳边还有苏禾的喊声,再睁眼已经是一片洁白。他在医院里,头顶还挂着点滴。转头寻找着什么,在看到趴床边的那个身影时心里满是失落。
“醒了?”趴着的男人从床上一骨碌爬起来,飞快的往外跑。“大夫,大夫,人醒了。”
陪护的男人他不认识,很快大夫进来检查。“左腿左臂骨折,多处软组织挫伤,内脏轻微损伤。骨折的地方已经用石膏固定,接下来修养就好。”
“谢谢。”
医生离开后他看向配合的男人,男人这才开口向他说情况。“公社刘书记派我来照顾你的。别说,刘书记对你还挺好。”
“谢谢。”
男人尽管没多说,但孟宏志又岂能不知他心中所想。这人眼睛里的轻蔑压根都没藏,来照顾他估计是刘书记给了什么好处。
“苏禾没事吧?就是跟我一起被困的那个姑娘。”
“没事。她就是手被镰刀划伤了,要不是为了救你,人家啥事都不会有。”
孟宏志不吭声了,晚上听医生说他后天就可以出院。“主要是消炎,淋雨,好多地方都发炎了。”
苏禾那边,医院里伤口处理后并未给她上麻药。被困时心情紧张担心还不觉得,等一切尘埃落定后那钻心的痛让她碰都不敢碰那只手。
她疼的倒吸凉气,她哥在一旁说风凉话。“之前不是很勇敢嘛,我还以为你没受伤呢。结果手伤成那样,肿的跟猪头似得还那么勇救旁人呢。”
“凡事不都有个轻重缓急嘛。”
“再帮别人也不能这么伤自己啊,你啊,我就说你是个大傻瓜。”
“话不是这么说。当时那情况,是个人都得赶快救人。谁知道接下来会不会再次发生坍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