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北晴:“不是。”
身旁打瞌睡的同学起了身,似乎产生了兴趣。红发卡的女生也好奇道:“那你为什么不去青联?”
她能说是因为自己精神的问题吗?——而且除了幻视,她还害怕任何和机器人有关的事情。兴许除了精神分裂症之外,她还有个毛病,叫被害妄想症。
“看来是慧眼识珠。”讲台上的青年笑着开口,半是真实、半开玩笑般道,“和青联相比,我们协会才更不容易进。”
“为什么?”
“因为加入我们的都不是一般人。”青年在黑板上写下四个字,“在他们眼中,我们是时代的逆流。或者可以换个名字,那就是——”
“数字遗民。”
第47章 数字遗民(一)
“我们无法接入脑机接口, 无法适应现在最先进的技术,也无法和这个时代共振。对于这个时代的人而言,我们就像是一百年前穿越过来的人。”
“我们会幻视, 会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会害怕机器人, 会担心自己被取代。元宇宙造成了很多人精神错乱,他们无法使用社会中的智能机器,会时不时产生幻觉,甚至质疑眼前的世界。他们被称作‘数字遗民’。按照涂尔干的社会失范理论, 数字遗民,就是在社会飞速运转时, 脱离向心力甩出去的那一部分人。”
“听起来很可怜是吗?但大多数人都停留在同情, 以及他们无法适应社会造成的极高自杀率上面,很少有人真正沉下心思考他们为什么会这么做, 到底怎么样帮到他们——这就是我们, ‘遗民协会’的宗旨。”
说到这里时,青年简单地朝阮北晴点了下头, 似乎是在确认她是否还有兴趣听下去。
阮北晴没有动。
她攥紧书包背带, 紧紧盯着青年身后,那一行行数字,以及“失范”二字上——
失范的社会。
这确实是她对这个世界最早的认知。
但也确实如青年所说,在世人眼中, 失范的永远不是社会,而是无法适应社会的他们。
真的会有协会, 关注他们这些被称为“数字遗民”的人吗?
“在‘数字遗民’的眼中, 当下的世界才是最匪夷所思、最令人费解的。”青年知道她对协会有了兴趣,双手撑住桌沿, 放缓声音道,“他们对科技和社会有极强的防备心理,因为这个社会中超出认知的‘授权’机制。”
“几十年前,我们使用互联网和app,需要授权个人信息;而在当下,授权的已不仅仅是一般的权限,而是我们的意识。”
“也就是说,当我们想融入这个世界时——”
就不得不放弃思想自由的权利。
*
2077年,是一个崭新的时代。
人们已经完成了从智能触屏时代向思想控制时代、从互联网向物联网的过渡。
科技的高速发展使得“脑机接口”技术取得巨大进步。从2020年第一例脑机接口实验成功,帮助瘫痪患者完成喝可乐等一系列动作;到2022年第一例植入性脑机接口完成动物实验,再到2037年,非植入式脑机接口以轻便化、简洁化特征侵入市场,人们在“人机交互”这一试卷纸上,写出了一个又一个令人满意的答案。
以“意识驱动”为操作途径的智能眼镜爆发式侵入市场,一度取代触屏智能手机和电脑。那时的人们,只需要将非植入式脑机接口贴在头皮上,戴上特制的只能眼镜,就可以实现裸眼3D式网页预览;只要想一想自己要做的事情,智能眼镜就能通过无线网控制相应的家具,实现完美而隐私化的服务。
一个平平无奇的扑街写手,可以用脑力操纵小说飞速更新,一手拿着奶茶,另一手还打着王者荣耀。
一个不想上课的大学生,可以在睡觉前点开某老师的课程,一边做梦一边上课,做到睡觉学习两不误。
人们开始渐渐喜欢上意识控制的感觉,并终于决定:大力发展意识控制,实现科技与人最高效率的协同合作。
2065年,脑机接口取得又一重大突破。植入式脑机接口以及人体芯片实现了微小型无痛接入,这意味着人们只要接入了芯片,申请到相应权限,就可以凭借意识控制一切事物。
在迭代更新的浪潮之下,智能眼镜——就如触屏手机打败大哥大一般——最终打败了智能手机。
“万物互联”的时代终于来临。
但对“数字遗民”们来说,这却是场难以言喻和理解的灾难。
*
刚回到现实世界时,阮北晴并没有太深的感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