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戡比戚昔快一步伸手, 扶住人的手。
“别紧张, 问你点事儿。”燕戡塞了几个铜板到人手上。不等人推拒, 他问:“那前面儿去的姐弟你可认识?”
“不、不认识。”大叔紧盯着地面, 不敢看两人。
燕戡:“来的可只有他们三人。”
“是,一晚上就看见姐弟三个。”他看着小娃子可怜, 才帮了一二。也不知眼前这两位是什么意思。
他正绷紧神想着, 一声清泉似的嗓音流过。半下午没喝水的燥意好像散了大半。
戚昔:“你们从哪处过来?”
大叔察觉到他们没恶意,佝偻的身子渐渐放松。他眼睛依旧垂着, 看着那据说江南才有的丝绸衣摆, 恭敬道:“盘山村来的。”
“走了多久?”
“一个半时辰。”
“村中几户人, 养殖牛羊的人家有多少?”
“村中一百八十几户人,大家伙凑钱买了一头黄牛。村长家有一头驴子。羊的话,只我家养了十来头山羊。”
见戚再没问的, 燕戡拍了拍大叔肩膀。“没别的事儿了, 早些回吧。”
见高大的男人扶着另一个人要走,孙有余脑袋一抽,不知怎么脱口而出:
“敢问、敢问大人, 这羊粪之后还收吗?”
他不知道眼前两人是谁,也不敢看。但感觉凭这气度, 应该是将军府的。
他家在村中算顶好的了,但儿子自幼聪慧, 如今的考入县学后更是花钱。
三十文在斜沙城里相当于一个壮汉劳作一天的进项, 要是能靠羊粪白换来,也是好的。
反正地里的庄稼平日用的都是茅厕里的, 不缺这点羊粪。
燕戡:“要。”
多的燕戡没说,只等这次种出来的庄稼看看情况。
若可行,之后这东西要的只会更多。
这会儿买羊粪的队伍已经到末尾了,戚昔远远地看着姐弟三个。身旁依旧没有大人,也没有看着与他们相熟的人。
燕戡时刻关注着戚昔,见此道:“这么晚了,几个小的回去不安全。”
“嗯。”
燕戡冲着木牌那边时不时看来的常海招手,冲几个小的扬了扬下巴。
常海了然,几步追上几个孩子。
常海让人将小孩带走了,这条路上也就没什么百姓了。
戚昔这才收回目光,道:“回吧。”
“好。”
燕戡侧身对着戚昔弯腰。“里面没灯,路不好走。”
戚昔落入那双映照着熊熊火光的锐眼,指尖弯了弯。
到底是在他如大型犬般期盼的眼神中,将手搭在他肩膀。
燕戡眼中溢出几分笑,双手将人圈住好。
“刚刚怎么问那大叔?”
“了解这里的风土人情罢了。”
燕戡鼻尖贴着戚昔肩侧的衣服,呼吸浅浅的香味。“夫郎若是想知道,问我不也可以?”
戚昔把他当靠枕,迟来的睡意汹涌奔来。
他闭上眼睛,不管他的话,缓声道:“寻常人家土地不多,也可用肥。”
“牲畜的粪便与土混合堆放,夏伏与立秋后翻搅一次,次年便可施用。”
燕戡抱着浑身都软和下来的人,听他小声说着话,禁不住轻轻用下巴蹭了蹭他的发丝。“那有些来不及了。”
不过百姓当中他也让之前那些愿意试试的先试试。待到其他人见了有效果,不用催促,人家自会跟着做。
“速度快些也来得及。”
戚昔困顿,反应也迟了。
他打了个呵欠,将脸侧的大脑袋推开,慢吞吞道:
“粪肥与秸秆混合,上覆草,洒水一层,垫土一层,如此堆高两三米,用泥封严。下留土窑,用慢火封烧,可加快腐熟。”
燕戡听得眸光深邃。
夫郎知道得比他想象的只怕会更多。
他没什么奇怪,心里只剩自豪。
甚至于见眼前近在咫尺的莹白耳朵,没忍住,高挺地鼻梁蹭了蹭。
本是表达欢喜,但却惹得昏昏欲睡的戚昔猛然一颤,反射性地巴掌挥过去。
啪的一声脆响。
这下可好,眼看要睡着的人神色清明,困意散得一干二净。
戚昔僵硬地看着自己还举着的手,正要道歉,燕戡忙捏着他的手掌盖在自己被打了一巴掌的脸上。
“大公子刚刚说的记下了。”
“不逗你了,睡吧。”
到将军府大门了,屋檐下挂着灯笼,淡淡的光晕落在男人微微仰起的脸上。
他的手被大一号的手压着,也看不清燕戡被打了的那边脸。
戚昔不自在地扯了扯手,抽不出来。
他垂眸,讷讷道:“对不起。”
燕戡贴着他的手心蹭蹭,笑得像得逞的狼。“我接受了。”
察觉到已经到度了,他留恋地松了手。转而拍上了戚昔的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