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走来姜觅已经见识到国公府的落败,进到西院的正屋之后,这种感觉更为强烈。因为屋内几乎没什么布置,仅有的桌椅也已脱漆残旧。
如果说国公府外面呈现的是衰败之相,那内里已是实实在在的残破。短短十几年,曾经地位卓然的大雍第一公府已经名存实亡。
等看到她毫不嫌弃地坐在脱漆的凳子上,徐效和秦妈妈都松了一口气。
秦妈妈问道:“姑娘,这些日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姜觅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来。
当徐效和秦妈妈听到她差点被孟姨娘害死时,一个是痛恨到狠狠捶了几下桌子,一个是喃喃自责不已。
当他们又听到徐氏的死也是孟姨娘所为时,一个眼睛红得要杀人,一个自责到恨不得以死谢罪。
“那个孟海棠,她怎么敢!如果不是义母仁慈宽厚,她早被送走了。她这是恩将仇报啊!害死了娇娘,还险些害得觅儿你…”
“我早该看出来的,我为什么没看出来呢。如果我早看出来了,夫人就不死,姑娘你也不会遭那样的罪…”
“好他个姜惟,成亲时说什么此生绝不负娇娘!早知他是一个背信弃义之人,当年无论如何我也要拦着娇娘嫁进侯府…”
“可恨她这些年藏得深,我便是察觉到她有些心思也没往深处想…”
悲?过后,徐效更是觉得自己无颜面对外甥女。
“都怪我,是我无能,我成不了你们的依靠。若舅舅厉害一些,那孟海棠也不会无所顾忌地害了你娘又想害你。。
姜觅道:“舅舅千万莫要自责,以前是觅儿不懂事,不明白的舅舅的一片苦心。如今我看透了那些想害我的人,也就明白了这么多年舅舅的不易。”
徐效最是听不得这样的话,泪水又夺眶而出。
当年润儿失踪后,他连日奔波寻找,一旦有什么风声就赶过去,哪怕千里万里。后来他听人说在凤城见到过像润儿的孩子,便心急如焚地赶过去。到了凤城后遍寻不着,循着线索又到了吉州,然后又是海城,兜兜转转一找就是整整一年半。
在他寻找姜润的期间,娇娘难产而亡,等他回京的时候人都下葬了。没有人知道他有多自责,他自责自己不仅没有找到外甥,还没能保护好义父唯一的女儿。
更可悲的是他为了守住风雨飘摇的安国公府,也为了日后不牵连外甥女,他连武昌侯府的门都不敢踏入。这么多年了,他从不敢奢望外甥女会来看自己,更不敢奢望外甥女还认他这个舅舅。
他呜呜哭出声来,不能自已。
“孩子,这些年苦了你了…我从来没去看过你,你还能来看我…”
“我知道舅舅不去看我是为我好。”
帝王心术最难测,今上一直晾着徐家不闻不问,谁知道那把秋后算账的刀什么时候落下来。徐效一直没有去看过原主,何尝不是怕真有那么一天时会连累原主。
她再次说起托梦之事,听得徐效立马止住了哭声。
一个人的改变或许能瞒得过外人,但绝对瞒不过亲近之人。她可以模仿原主的行事,但绝对不可能继续和原主一模一样,所以她不仅要让子规相信她的改变,也不能让秦妈妈怀疑。
秦妈妈果然信了。
因为她最近的行事确实和从前大不相同,方才秦妈妈还疑惑着自家姑娘怎么像是变了一个人,如今听她这么一说立马就深信不疑。
徐效哭着说:“这是义父在天之灵保佑你!”
他哭过之后命下人们抬来一个箱子,箱子上刻着孩童嬉戏图,且上着锁。锁是鹊形雕花横锁,打造得十分精美。
姜觅心念一动,拔下头上的簪子上前。
雕花锁的构造并不复杂,她没费什么工夫就打开了。随着箱子的打开,徐效和秦妈妈子规的脸上全是震惊之色。
箱子里是各种各样的玩具,鲁班锁、九连环、鸳鸯灯、七巧板,还有栩栩如生的花鸟蝴蝶等等等。这些东西无一不是做工精细,足可见当年那位国公爷是何等的心思巧妙,又是何等的殷殷期盼。
姜觅最先拿的就是鲁班锁,三两下破解完毕,随后她又把玩九连环,手指灵活翻转极快,不多时就将其解开,看得几人是目瞪口呆。
徐家以匠师世家,在前朝是族中子弟不少在宫廷内府和工部任职,有精于桥梁房屋建造者,也有冶铁铸造兵器者,还有擅长镶金雕玉者,但最为突出的则是嫡系一脉的机关暗锁之术,第一代安国公徐象生更是个中翘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