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的威信一日不如一日,他心中惶惶不知明日,这样的日子,让他如何敢想象以后?!
胤祯沉默着,他并不上朝,更不知道朝堂上的二哥面临怎样的群狼环伺。
康熙手指颤抖,半晌才开口道:
“朕是为了让他们给你磨刀!我大清之江山,当万世永昌,朕必须把其交到一个合格的皇帝手中。
倘若你真的有才,岂会埋没?倘若你真的有德,何愁兄弟不服你?是你自己走窄了路!”
康熙痛心的说着,太子抿了抿唇,半晌没有接话,只是在末了,轻轻问了康熙一句:
“皇阿玛,您有多久没有去过毓庆宫了?”
太子说问,自觉不妥,他以头触地,沉声道:
“爱新觉罗·胤礽,自觉德行不佳,德不配位,请皇阿玛废了儿子的太子之位吧!”
这个位置,对他来说太累,太累了。
康熙直接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怒气冲冲的看着太子:
“你当朕不敢?滚下去!”
太子又行了一礼,深深看了康熙一眼,随后告辞。
只是进行前,太子看向胤祯,唇角噙了一丝笑,那笑容清浅无比,好似初霜消融。
“十四,多谢了。”
谢他,在自己面目全非之前让自己悬崖勒马。
他知道自己做了极大的坏事,可是他无法自控,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不断滑入那深不见底的幽渊。
幸好,幸好在坠入的前一秒的十四拉住。
“二哥……不怪我吗?”
胤祯懵懵然的看着太子,太子笑容变大,没有太子之位就好像没了千斤重担一样:
“多谢!”
太子又一次道谢,随后他脚步轻快出了乾清宫,他的脚步越来越快,他跑了起来,跳了起来。
那满身沉珂的身子都觉得轻盈起来,如同幼时不知世事那样轻松愉悦。
现在他不是太子了。
现在,也无人能威胁自己了。
真好啊。
太子看着那炙热的阳光,也觉得这夏日的骄阳美极了。
太子走后,康熙沉默良久,过了许久,他才开口道:
“朕真的做错了吗?”
胤祯一时无言,他耳濡目染也是知道皇阿玛盛宠一个人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放在暖房里娇养了十几年的娇花,如何还能直面风雨?
皇阿玛没错。
二哥没错。
错的是,他们都生在皇家。
“朕没有错,江山,如何能随手给人?哪怕,是太子也不成。”
康熙说完,伸手去端茶碗,只是双手实在颤抖,好几次都没有端起来。
“啪——”
茶碗碎裂,瓷片飞溅,康熙身子一僵,默默无言。
胤祯遂去重新倒了碗,康熙好容易才喝了进去。
父子二人都沉默着。
“皇上!皇上!不好了!太子的太子他断发了!”
何柱儿撕心裂肺的喊声从外面传来,康熙听了听,看向胤祯:
“他说什么?太子断发?怎么可能?”
康熙笑了一下,没笑出来,他狠狠一掌拍在御案之上,虎目湿润:
“他怎么敢断发?怎么敢!”
康熙跌跌撞撞的冲出了乾清宫,胤祯在原地矗立良久,大脑一阵轰鸣。
他,他们所有人都以为这次之事皇阿玛会袒护二哥的。
皇阿玛就像是一棵笼在二哥头顶的树,他压着二哥生长,却也是二哥的保护伞。
谁也没有想到,第一个退出的会是二哥。
胤祯追了出去,等他到的时候,康熙被拦在外头,太子认认真真的照着铜镜将自己脑后的最后一缕头发清理的干干净净。
“皇阿玛,这是儿子最后一次唤您了。出家人应尘缘具断,施主,护国寺主持说我与佛有缘,我欲去护国寺修行。”
太子说着,冲着康熙行了一个佛礼,康熙气的眼睛红若凝血:
“朕今日就让人烧了护国寺!”
太子一顿,看了康熙一眼,有些无奈:
“没有护国寺,还会有旁的寺庙,施主莫要率性而为,伤了天下信众之心。”
“就因为朕说要废太子?朕不是……”
康熙眼睛似有晶莹凝聚,可那话还未说完就被太子打断了:
“施主,当太子真的太累了。时候不早了,我欲前往护国寺,不知可否化一匹马?”
康熙没有点头,太子只当康熙同意了,随后便一步一步朝外走去。
无人阻拦。
太子走后,康熙像是整个人被钉住了似的,一动不动。
胤祯沉默片刻,才低声道:
“阿玛,二哥他瞧着不似怨您……”
康熙脸上泛起苦涩的笑:
“他那是失望透了吧?朕这个阿玛,做的还真是失败。”
他欲让太子磨刀,却磨断了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