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贪婪,它们狂妄,它们绝非良善之辈。
可秦延闻却全然不知,他只是端着父亲的架子,裹挟着妻子的眼泪,就找到了“罪魁祸首”斥责。
“你妈妈回来了你知道吗?”秦延闻慢条斯理地切开了牛排,五分熟还带着回弹的韧性。
秦轲的面前却空空荡荡的,只摆了一支水。他兴致缺缺,甚至连样子都懒得做。
“也许吧,石林来找过我了。”
秦延闻撩起眼皮瞥了他一眼,又垂眸道:“你都那么大了,要懂事,最近有空主动去问问……”他没忍住,又憋了一句,“别老摆谱,没大没小的。”
摆谱……秦轲有些想笑,他没想到,在他爸眼里,拒绝与石家交流就意味着他摆起了谱。
“秦董是贵人多忘事,忘记了当年的苦日子是怎么过来的,之前就轻描淡写地打肿脸充胖子,现在可更了不起了。”
秦轲竖起大拇指,称赞道:“宰相肚里能撑船,您的肚量——航空母舰。”
哐啷!
秦延闻听自己儿子一顿“夹枪带棒”的嘲讽,也沉了脸色,他极力克制着脾气,将刀叉重重按在台面。
“秦轲,谁教你这么说话的!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你天天计较这些做什么……”
原来那些痛苦能够那么轻易地抹去。秦轲顿感无趣,他往后一靠,嘴边勾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但眼底却冰冷一片。
“我能计较什么呢?”他点着下巴长吟着,“让我想想,是把我扔在机场等你们当垃圾一样捡回去,还是那么多年一条信息都没有,还是一直教唆我去算计我哥、抢秦氏……”
说到最后,秦延闻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他强忍火气道:“你不要和石林有那么多的接触,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所以我要和‘她’多接触对吗?就像你们这些年在A国那样……”见着秦延闻神色一僵,秦轲恶劣地扯起嘴角,放缓声音道,“光明正大地,只瞒我一个人地接触。”
他都知道了,秦延闻掩饰般抿了一小口水,他似乎又找到了必胜的法宝:“那是你妈妈,你身体里流着石家一半的血。”
“那是什么很高尚的东西吗?”
“她有苦衷。”
“嗯,我知道,是被石家软禁了。”
秦延闻皱眉,他不悦道:“你就非得那么说话吗?”
“爸,你希望我正常说话吗?”秦轲灌了一口冰水,像是衔着猎物的动脉,猛饮了大口鲜血,整个人开始变得兴致勃勃,带着凶兽狩猎开始时,按捺不住的野性。
他嗤笑道:“你们发展到那一步了,三书六礼、八抬大轿?不过都把香榭九号的房子给安排好了,我看也不远了吧……”
“你调查我们?”
秦轲最后一丝笑意凉了,他淡声道:“还需要调查?你打个招呼,再配合他们煽风点火,都已经传开了——秦董的前妻以及‘现任’,已经低调入住香榭九号……”
话音落下,周遭陷入了死水般的沉寂。
“让他们搬走。”秦轲撑着桌面,轻轻搅着咖啡,他用匙子轻轻点了点杯壁,发出“叮叮”的清脆敲击音。
他没有抬头,仿佛是在说着一件无关痛痒的事。
“你说什么?”秦延闻似乎没听懂,他眯眼怀疑道。
“我说。”秦轲注视着自己的父亲,字句笃定道,“让他们搬走,你爱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我管不着——但是那里,不可以。”
秦延闻眼神冷漠,他哼笑一声,并没有把儿子的话当回事儿:“凭什么。”
“那里离老宅有多远,步行都不用二十分钟……当年扩建,物业代管了。江城的别墅那么多,为什么偏偏是香榭九号?石家打着什么注意,您不知道……”
“还是你本身就默许让他们去的,怎么,现在就要开始触景生情、追忆似水年华了?”
他说的正是他幼时曾经住过的那处老别墅。
“你从小是在那里长大的。”
“是啊,因为我不知道那里是你和周夫人的房子,你和第一任妻子的房子。”秦轲看着他,突然笑了起来,“那栋房子,自从当年抵押出去,又被赎回来之后,他只回去过一次……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变了。”
“爸,你已经搞丢了我哥的琴,还要弄丢他的家吗?”
秦延闻没有再说话,只是沉默地注视着面前的儿子——他好像一直都没有看懂这个孩子。如此尖锐又锋利,像是只野心勃勃的年轻雄狮,恨不得在每个人身上撕下血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