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之前,是不是把我的校牌还给我了。”
这是很明显的事实,但他却像是难以置信般再问了一遍,就像是明知道前面竖着尖刀,仍然要对准自己的心脏走过去。
沈南昭不想回答。
他又能怎么回答呢?是与否已经不重要了,在他看到秦轲胸前佩戴的新校牌的那一刻,都不重要了。
因为一切都给了他答案,没必要自欺欺人。
沈南昭摩挲着碗沿,他显得有些为难,恰好“哒”地一声,电饭煲跳闸了,他似乎得到了特赦令,松了一口气,转而笑道:“饭好了,我们吃饭吧。”
秦轲没有动,他只是看着沈南昭的背影,低声说了句:“对不起。”
他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呢,好像自己犯了多大的错。
沈南昭觉得很难堪,他压根没有立场去接受秦轲的道歉——因为自己的自作主张,把他不要的东西还回去,现在却还要接受对方的道歉。
他回过头,非常严肃地告诉秦轲:“我不接受,你有什么错呢,还给你或者是留下来,都是我自己的决定。说到底,我应该为对你造成的困扰而感到抱歉。”
“我是有多金贵,还要帮了我的人向我说对不起。”
“如果你还要它的话,就带回去吧。”沈南昭沉默片刻,将那只杯子递了过去,他垂眸,再次低声补充道,“已经洗干净了。”
见秦轲沉默地接过了透明水杯,沈南昭收回了手,他有些恍惚地想着:至少这次,他不能把杯子扔在我看得见的地方了。
两人都默默无言,似乎谁都忘记了那只被装入背包的水杯,平静的湖面下暗潮涌动。
但它就在那里,始终在那里。
第57章 爱意初显,及时止损
中午一点三十,秦轲回到家后,第一时间就冲进了书房,他神情严肃,如临大敌,甚至都没有看见坐在客厅沙发上的两位老人。
“啧。”秦爷爷推了推眼镜,他瞅着“小白眼狼”冲入书房大闹天宫,慢吞吞垂下眸,又翻过一页报纸,“这小子。”
宋奶奶倒是不慌不忙地掩好杯盖,她缓缓起身,抚平衣摆褶皱,施施然跟着秦轲进了书房。
只一个转眼,书房里散落了一地的书籍,秦轲失魂落魄地翻找着,像是在湍急河流中淘着金砂。
宋奶奶俯下身,一本本将他看过的书垒整齐:“你要找什么?”
“一个笔记本,褐色封面的。”秦轲惶急抬眼,他伸出手比划道,“奶奶,这么大,是我高二用的。”
“很新。”他低下头,又在书堆里扒拉着,喃喃低语道,似乎是在说给自己听。
“高二。”宋奶奶的眼神扫过周围,她笃笃码齐了手中的书,往旁边一抽,递了过去,“看看,是这个吗?”
“……”闻言,秦轲猛然抬头,他的表情瞬间凝固了,此时此刻,脸上的焦急霎时褪去,演变成了踌躇。
他郑重接过那本九成新的笔记本,翻开扉页,果然看见了那张断裂的校牌。
宋奶奶定定看了他片刻,随即手中又动了起来,她忙碌着:“有时候,越急越乱,哪怕东西就在自己跟前,也会看不清。”
“奶奶,我是不是做错了。”秦轲坐在地上,颓然道,“我好像总会让他不开心。”
宋奶奶没有回答,她只是起身吩咐道:“小轲,等会儿你自己收拾好,我不会让阿姨帮你的。对了,今天下午的假给你请好了,你去看看南昭他们家要不要帮忙了,至于明天……”她的话头戛然而止,眼神平淡宽容。
“至于明天的安排,你已经长大了,我们不会要求你怎么做,自己要好好考虑。”
秦轲眼眶红红地抬头:“谢谢奶奶。”
宋奶奶为他留出了私人空间,秦轲捧着那张破碎的校牌,那时的它被人踩了一脚,外面的塑料壳裂了一块,如今已经被小心翼翼地用透明胶粘起来。
粘得还挺好,除了胶带上不经意地留了一点指纹的痕迹。
不知为何,他的目光就被那枚小小的,模糊的指纹吸引了。
那枚指纹印在透明胶带上,印在了他的校牌上,就在他名字旁边。
像是一个鉴章,落下的是不为人知、他不曾触碰的另一个世界。他掀起了帷幕的一角,惊觉此方花团锦簇,而背面却是截然不同的世界。
在真正的痛苦面前,他很幸福。
在真正的勇敢面前,他又如此懦弱。
他几乎能想象到,沈南昭在泥坑里捡起了折断的校牌,他用衣服擦了污垢,揣进口袋带回了家,又在白炽灯下,小心翼翼地用胶带修补。